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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静中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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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丘的居所是一间两进的院子,前院是孔丘平日会客、览卷、著书的地方,而后院则被辟作了一处露天的学堂。

    学堂的周围,沿着院墙种了一排高大苍郁的松柏。在松柏的中央,一块四丈多宽的空地上长满了一种绵软细弱的圆片草。子贡告诉我们,每天早上儒生们就会背着书袋、蒲席和干粮来这里听学,而当天负责讲学的夫子就坐在草地(一)旁五尺高的木质平台上。

    现在,坐在高台上侃侃而谈的是一位二十岁出头眉清目秀的白衣儒生。看他的年纪和气度想来就是孔丘口中所说的那位通文善讲的卫人卜商。

    此刻,卜商正与众弟子讲到卫诗《硕人》一篇。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

    我一直以为这首诗只意在赞美当年卫庄公之妻庄姜的绝世美貌,但卜商对它却有自己更深层的领悟。他从诗中看到了美也看到了礼,他的很多观点一下吸引了我,我不由自主地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之后的感觉变得更加奇妙,《硕人》一篇我明明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但此时到了博学广才的卜商口中,它忽然变得完全陌生。它就像是一块石头一直摆在我面前,多少年来我一直深信它只是一块石头。但突然有一天,一个人的话替我拨开了眼前的迷雾。我才发现,那块石头原来竟是一块熠熠生辉的金子,只是多年来我心盲眼瞎看不见它的光芒。这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让我一时欣喜难抑。

    卜商之后,子贡又同我们讲了卫诗《淇奥》,孔夫子今日兴致大好,也拄着拐杖坐上了高台同我们讲起了秦诗《黄鸟》。

    提问,探讨,争辩,不同的思想在我周围的空气中不断碰撞。我像是一块干涸了许久的麦田突然迎来了一场甘霖。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心,我敞开我所有的感知迎接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正当众人由《黄鸟》一诗讨论到殉葬之礼时,一个身穿褐色深衣,头戴玄色高冠的男子冷不丁的连接前院和后院的过道里飞奔了出来。

    “夫子——夫子——”男子提着深衣的下摆,大叫着从我们身边经过,直奔高台而去。

    这是什么人,怎么会在孔府里大叫大嚷呢?

    “红云儿,你认识他吗?”我看了眼男子的背影转头问无恤。

    “是季孙氏总管冉雍。”无恤面色一凛沉声回道。

    冉雍?这个人我倒是早有耳闻,听说他和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冉求都是孔丘门下贤才,如今二人又都在季孙氏手下为官。今天,他这样不顾君子之仪急匆匆地来找孔丘,莫非是鲁国发生什么大事了?

    我看了无恤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往孔夫子所在的高台走去。

    “雍,君子应持重徐行,你这样大呼小叫成何体统?”高台上,孔丘拿起拐杖在地上重重锤了一计。

    “夫子……雍鲁莽,请夫子……恕罪……”冉雍气喘吁吁地奔上高台俯身一拜。

    “雍,你素日稳重有礼,今日何故如此惊慌?”孔丘面色一舒,缓声问道。

    “夫子,齐国出事了!”冉雍挺身看着孔丘高声痛呼,“夫子,齐相陈恒弑君了!”。

    “陈氏弑君了!”

    “公子阳生才做了四年的齐君就又被杀了!”

    “大逆不道啊……”

    “齐国两代君主都被臣下杀了,这,这天下又要大乱了!”

    …………

    冉雍的一句话让院子里的四十几名儒生一下炸开了锅。

    我不顾身旁无恤的阻拦,几步窜上了高台:“冉先生,你说什么?陈恒杀了齐公?什么时候?在哪里?”

    冉雍看了我一眼,转头对孔丘接着道:“齐相阚止出逃时误入陈氏采邑,在郭门被陈氏追兵所杀。齐公与君夫人在逃往北地的路上也被陈恒的人擒获,双双罹难了。”

    阚止死了!齐公和鲁姬也死了!冉雍的话如一计惊雷落在我耳边。

    “仲弓,此事你是从何知晓的?”子贡一把扶起了地上的冉雍。

    “齐国的君夫人是季孙大夫的胞妹,这消息是季孙大夫在临淄的亲信跑死了三匹快马刚刚送到季孙府的。”冉雍反抓住子贡的手急声道。

    鲁姬是季孙肥的妹妹,冉雍是季孙家的总管,莫非他的消息是真的?!齐公和阚止真的都死了!可是齐公他们不是去了高宛城吗?高大夫不是派了人马去接应他们吗?如果齐公和鲁姬落在陈恒手上被杀了,那于安呢?张孟谈呢?

    我站在高台之上,十指交叉紧握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那些可怕的念头和幻象却不肯放过我,它们在我脑子里飞旋碰击,最后把我仅存的一点点希望都撞了个粉碎。

    我转头望向无恤,他的脸亦是煞白一片。

    我们离开齐国已经半月有余,难道齐公的事他也被蒙在鼓里?

    “夫子,夫子你要去哪里?”在我心绪大乱之时,子贡焦急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一回头,只见孔丘一把拂开了子贡和冉雍的手,拄着拐杖往台阶走去。

    “夫子,你慢些走!”子贡和冉雍连忙提裳一左一右地跟着孔丘往高台下走去。

    “夫子,草滑,你……”子贡话音未落,就见孔丘左脚一个趔趄,整个人猛地往后倒去。

    “夫子——”众人大惊失色,草地中央的四十几个弟子全都奔了上来。

    我眼看着白发苍苍的孔丘就这样一下翻倒在地,心中大震连忙从台子上跳了下去。

    “夫子,你怎么样?哪里摔到了?”我拨开人群蹲在孔丘身边急声问道。

    老人最忌摔跤,很多人一摔就再也没有起来。

    “没事,扶我起来。”孔丘坐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和冠帽后把手递给了子贡。

    “夫子,你先等一下,让弟子替你瞧瞧。”我见孔丘要起身,赶忙按住了他。

    “对对对,子黯通医理,让他先替您瞧瞧。”子贡握着孔丘手臂急切地看向我:“子黯,你快看看,夫子怎么样了?”

    “夫子,你若觉得哪里痛,就说一声。”我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绪,仔细地检查起孔丘的伤势来。

    “夫子,君子持重徐行,你刚骂过我,怎么自己倒忘了呢!你这么急着是要去哪里啊?”冉雍搓揉着孔丘的左脚的膝盖,哽咽道。

    “冉雍,替我备下礼服玄冠,我要进宫朝见君上!”孔丘挥袖拂开我,伸手接过一名弟子递上来的拐杖强撑着站了起来。

    “夫子,明日再去吧!身子要紧啊!”子贡和冉雍异口同声地说道。

    “事有轻重缓急之分,臣弑君,子弑父,天下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吗!”孔丘看了子贡和冉雍一眼,拄着拐杖艰难地迈开了步子。

    站在他身前的四十几个弟子顷刻间如流水一般向两边分开,这个倔强的老人就这样弯着着腰背,一步步地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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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因为有名,有字,所以可能会造成大家的混乱。这里端木赐,字子贡;颜回,字子渊;卜商,字子夏;冉雍,字仲弓。

    孔子叫弟子都是直呼其名的,师兄弟之间是平辈又是称字的。不过,简子可能是对子贡有熟悉感,所以在描写他的时候一直用了字,其他人都用了名,这个以后等我写完了再来统一修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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