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看碧成朱 > 第二十九章 桂月宫变

第二十九章 桂月宫变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5.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七月十七日,敦律耶的灵柩从沙河城出关,敦律耶率领的摩那部当夜奇袭沙河城,三日后沙河城破,烧杀掳掠,惨绝人寰。

    消息传到京城,朝野震动,方知道北戎蓄意已久。果然随后,蓟奴里亲率四十万大军以替敦律耶报仇为名,兵分三路,从延州、宁化、兴平三地进攻。

    延州失守,大将鲁明深战死,北戎西路军轻骑直入,兵分两路,一路围攻贝州,另一路从后方进攻宁化,宁化失守,大周西部门户洞开。蓟奴里亲率的北戎中路军与西路军汇合后,势如破竹,先取贝州,又得祈州,七月末,直扑盂州而来。

    而威州仅离京城千里。

    好在威州城墙坚固,守将也骁勇善战,坚守城池。

    八百里加急战报如雪片一般飞到京城,无数马匹累死在驿路上,经略堂和勤政殿通宵达旦,人来人往。皇帝本来就身体亏空,听闻西北一干州府相继失守,忧思过重,身子迟迟不能好转。到八月,威州副将战死,战况越发危急,皇帝一边急召远征交趾国的晋王回防,一边积极准备御驾亲征,去威州前线督战。

    只是由谁监国,一时委决不下。

    晋王远征交趾国,皇帝的异母兄弟仅有赵王(五皇子)未曾参与当年夺嫡,但他一直当闲散王爷,沉迷于huā鸟嬉戏,从不过问政事,在朝中既无威信也无人脉。皇叔韩王倒是在从前宣宗皇帝亲征时监国数年,政务娴熟,在大臣中也极有份量。就是太有份量了,交给他着实不放心。

    争执三日,皇帝不顾众议,下旨由太后监国。自大周建国,皇帝离京,监国者非太子便是亲王,太后监国前所未闻,文武大臣腹诽不止,韩王忿恨不已,私下里骂:“竖子竟疑我至此。”

    八月十二日,皇帝抱恙率领二十万禁军北上威州督战,京畿只留十万兵马。

    八月十八日,太后圣寿。

    南方、北方都是战火熊熊,江淮一带又因为粮食欠收,怕户无力交纳赋税,聚众闹事。太后无心过寿,但是文武大臣认为,礼义不可罢,规矩不可废,越是国事纷乱,越是动荡不安,尊者越应该平和举措,以安抚京畿民心。因此八月十八日,照例过千秋节。文武大臣、

    内外命妇、宗室子女,大早便进宫恭祝圣寿,进献各地寿礼,晌午太后赐宴看戏。

    戏文演的是《薛仁贵三箭定天山》,而是不传统的《天宫寿》。

    白袍薛仁贵三箭射杀铁勒部首领,坑杀十三万降兵,铁勒九姓从此衰落,一厥不振。演薛仁贵的戏子唱腔雄厚,可谓是慷慨派昂,能使人汗毛颤颤。只是阮碧哪里听得进这种咿咿哑哑的戏文,以如厕为名,悄悄地退出西侧殿。到外头huā木深密处坐着,阳光耀眼,但是并不炙热。她原本就有点体寒,晒到身上正舒服。

    从七月初七到今日,一个多月,如同走马灯一样,让人应接不暇。

    真没想到顾小白会大胆至斯,杀掉敦律耶。

    不过说起来,大周估计也只有他这么胆大妄为,敢杀掉敦律耶。

    当时她听说后,也是冒一身冷汗。虽说她怀疑蓟奴里有狼子野心,和谈是假,刺探大周军情朝政为实,但也只是怀疑与推测,并无十足把握。万一北戎真心想要和谈,一个稳定的西北边疆有利于大周社稷江山一至少,晋王远征交趾国期间,非常不合适在西北再辟战场。

    起初,太后以为顾小白为了她杀掉敦律耶,一怒之下,又把她关进东殿绣阁。直到北戎攻占沙河,蓟奴里率四十万兵马南下,原本叛变的北方三部忽然又归顺于他,太后想起她之前的话,才又将她放了出来,却不准她出宫去她能感觉到太后的矛盾,有时候想杀了她,有时候又不想杀她。

    正思绪起伏,听到吧哒吧哒脚步声响起,还有人嘶着腔子喊着:“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戏台的丝竹声、唱戏声戛然而止。

    阮碧心里一凛,连忙悄悄回到西侧殿,只见一个满脸满身尘灰的驿兵跪在正殿,喘着粗气,双手呈上加急公文。东侧殿的文武大臣,西侧殿的外命妇,正殿里的太后、嫔妃以及宗室子弟,加起来几千人,都屏着呼吸。

    沈相上前一步,接过公文,看罢,脸色微白,递给太后。

    太后见他不宣之于众,心知没有好事,接过一看,差点晕了过去。

    “威州城破,帝中流矢,士气低迷,退守潞州,整肃以待。”潞州仅离京城不到五百里。

    半晌,太后摆摆手:“哀家身子乏了,今日就散了吧。”

    大家慌不迭地散去。

    太后与一干文武大臣则去勤政殿讨论应对之策。到深夜,太后还没有返回慈宁宫,卢宫令等人不敢睡,或趴着或坐着,打着盹。阮碧也是心神不宁,和衣睡下。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喧哗声,悚然惊醒,听到隐隐的呼喊声!“走水了,走水了。…

    她忙跳下床,跑到殿外一看,只见勤政殿方向火光冲天,把天边照成白昼。很多太监拎着水桶往那边跑。她略作思索,回屋里,找出一套小黄门的衣服穿上,也往勤政殿方向跑。

    刚跑出慈宁宫,听到刀枪砍斫声,只见两列侍卫在对砍,看衣服都是禁军营的,其中一队脖子上绑着红巾。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宫变了,忙闪进墙角暗影里蹲着,不敢乱动。

    不一会儿,一个盔甲整齐的指挥使骑马过来,边跑边说:“陛下已经在潞州驾崩,太后隐瞒不发,妄图临朝称制。我堂堂大周岂能任一个妇人擅权独断?请众位兄弟速速放下武器,一起去宣明殿请立赵王。”

    这番话说得侍卫们半疑半信,有些直接扔了武器,有些虽没有扔武器,手脚的力道却弱了,被红巾军一一击落武器,绑了起来。

    指挥使示意手下把被俘的侍卫带走,指着慈宁宫:“搜,韩王交待了,要活捉陆,五。”

    原来是韩王发动宫变了,只是他要捉自己做什么?阮碧纳闷,贴着墙,大气不敢多喘。过了一会儿,等侍卫们进慈宁宫搜查,她趁守宫门那几个不注意,悄无声息地沿着墙根往西走。

    一路上,刀枪交击声,不绝于耳。

    到西华门一看,顿时大喜。两列禁军犹在交战,相持不下,无暇他顾。有不少宫女太监仓惶地正往宫门外跑,无暇细想,也赶紧加入他们的队伍。一口气奔到宫门外,正想喘口气,听马蹄声急沓,跟着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把这些弃主逃跑的奴才全给我杀了。”

    啊啊啊的惨叫声大起,跑在前头的宫女太监纷纷倒地,阮碧骇然抬头,循声音看过去。只见阮弛手持火把,带着一队禁军过来,应该是闻讯赶来救驾的。

    她看着他,他也看到她了,顿时眯起眼睛,握紧手里的刀。宫廷暴乱,她又穿着小黄门的服饰,杀了她,有谁知道,又有谁记得?

    跑是不可能,阮碧只能死死地盯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的接近。

    到际碧身侧,阮弛伏下身子,用力一劈。

    阮碧顿时被砍飞出去,落在一丈外,抚着胸口,看着他带着禁军飞快冲进西华门。

    他用刀背砍的她。

    不知道为何,他没有杀她。

    其实阮弛也不知道,事后想想,只觉得那一刹那魔怔了。

    虽然没用刀锋,刀背的力量也足够阮碧受的,痛了好一阵子,爬起来,和几个侥幸存活的太监宫女往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钻。时不时地听到大街响起骑军的杂沓马蹄声和步军的整齐跑步声。百姓多半都醒了,却个个门窗紧闭,偶而响起一声婴儿啼哭,也很快就被掩住了。

    阮碧躲在巷子里,看跑来跑去的禁军多数戴着红巾,知道韩王占着上风。看样子是蓄意已久的,否则怎么会今日才收到前线急报,晚上就发动宫变了?不过现在不是思量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自己要先寻个安全的去处。

    天工绣房在大街上,想避开禁军太难了。

    晋王府不用说了,韩王既然发动宫变,定然把各大亲王府邸都团团围住。

    至于阮府,想起“活捉阮五“这句话,大概也不会安全。

    那只剩下三石榫一条路了。

    阮碧没去过三石桥,但知道三石桥在城西,离着阮府并不远。循着河流往西,过着一柱香,果然看到一座石桥,紧邻着河的一房人家挑着幡布,走近一看,写着“曹氏芝麻大饼店”。是秀芝家,微微感慨,走近时不自觉地竖起耳朵,只听里面传来窃窃私语声。

    “…娘,发生什么事剥好象皇宫这边着火了。”

    “反正不关咱们老百姓的事,你别管了,睡觉去吧。”

    “哪睡得着?心里慌慌的,姑娘还在皇宫里呢……”

    阮碧咧咧嘴,轻手轻脚地走下河堤。河边泊着一艘小船,船篷上绘着一个“刘”字。知道是刘适之备下的船无疑,忙跳了上去,船只一晃,河水哗然一声。船舱里的人已经醒了,也不出声,点亮折子一照,见是阮碧,二话不说,跳上岸解开绳索,把船一推,然后自己再跳上来,拔出长篙一撑,小船离岸而去,水声哗哗。

    听到水声,秀芝在窗子里张望一眼,说:“娘,那船走了。”

    秀芝娘也张望一眼,诧异地说:“还真走了,都停了多久?丰三个月吧。怎么挑这个时辰走呢?古古怪怪的。”

    怕被别人发现,船夫只用长篙轻点岸边,小船无声无息地滑过寂静幽黑的河道。阮碧扶着船篷看着皇城的北方,火似乎越烧越大,滟滟地照亮半个天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