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简·爱 > 第6章 (1)

第6章 (1)

作者:(英)夏洛蒂·布朗特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5.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四章 (1)

    鉴于跟劳埃德先生的谈话,以及前面提到的阿博特和蓓茜之间的议论,我可以相信日子会变得好起来。我偷偷地盼望着,等待着,希望不长时间就会有一种变化,可事情却迟迟没有发生,几天,几个星期过去了,我的病已全好了。可我朝也盼暮也盼的事情却再也没有被提过,有时,里德太太会用一种严厉的眼光看着我,却不说一句话。自从我生了病,她划了一条很清楚的界限隔在我和她的孩子之间:另外找了一间房子让我一个人睡,让我一个人吃饭,天天呆在育儿室,而我的表兄表姐却可以在客厅活动,她一句也不说有关我进学校的事,我出于本能地相信,让我和她在同一个房子里生活,她是不能再容忍了。因为每当她一看到我,眼里就会显现出一种比以往还深的极度厌恶。

    乔治娜和伊丽莎尽量少和我说话,显然是在按命令去做。每次见到我,约翰就会做个怪相,用舌头鼓鼓腮帮。甚至有一次想给我一点颜色,可我马上反脸迎击,激动得如同上次被招惹的不顾体面,满腹仇恨和拼死反抗的情绪一样,他于是觉得最好还是住手,就一边骂着一边跑开了,还发誓说我要打烂他的鼻子。说真的,我是对准了他那副容貌,想用我拳头痛快地狠揍他一拳;并且当我看要么是这个,要么是我的神气把他吓破胆的时候,我好想乘胜追击,可惜的是,他已经逃到他母亲身边了。我听见他在大讲“那个不知羞耻的简爱如何像只疯猫似的向他直扑过来”,还哭哭啼啼的,可他被严厉地喝止了。

    “约翰,别在我面前讲她。她这个人不值得计较,我告诉过你别去走近她。我不愿你们去跟她来往,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姐妹。”

    听到这儿,我扑出身子,从楼梯栏杆上,没有一点儿思考的脱口喊道:

    “跟我打交道,他们才不配呢!”

    一听到这样无法无天的奇怪宣言,尽管里德太太是个相当肥胖的女人,还是马上利索地跑上楼来,将我拖进育儿室,像阵风似的,她一下把我推倒在我的小床边上,厉声说,再多说半个字,看我怎么整治你。“里德舅舅会怎么跟你说的?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几乎是在无意间我问出了这句话,为什么是无意间呢,是因为未经意志的认可,我的舌头就自动吐出字来。

    “什么?”里德太太的声音很小,灰色的眼睛,平时很冷漠平静,可现在却被一种近乎恐惧的神情弄得有点茫然不知所措。抓住我胳膊的手缩了回去,她两眼直瞪着我,仿佛一点儿也搞不懂我到底是个孩子呢还是个魔鬼。这下我只有硬着头皮继续了。

    “里德舅舅正在天上,他看得见你想什么干什么,爸和妈也看得见,你怎么整整关了我一天,怎么一直想让我死掉,他们都知道。”

    很快里德太太又回过神来,她死命地抓住我晃啊晃啊,左右开弓地打我的耳光,然后就走了,一言不发。整整一个小时,蓓茜用训诫弥补了这个缺漏,她说我的确是人家抚养过的孩子中最赖皮、最任性的一个,非常振振有辞。我也有点儿相信她的话来了,说实话那时我只觉得阵阵难受的情绪,在心里翻腾着。十一月、十二月和半个正月相继过去了,盖茨里德像往常一样在圣诞节和新年的欢乐气氛中度过了。开各种的宴会和晚会,交换礼物。不用说,我一概被排除在各种享乐之外。眼睁睁看着伊丽莎和乔治娜每日盛装打扮,看她们穿着薄麻纱长衣,扎着红色的发带,精心地在头上做了卷发下楼到客厅去。但我惟一的乐趣,是开始倾听楼下钢琴和竖琴的演奏,佣人们的进进出出,上茶点时玻璃杯和瓷器的相互碰撞声,从一开一闭的客厅门陆续传来的低低交谈声。当我开始厌倦这一切时,我会离开楼梯口,回到冷清而寂寞的育儿室里去。在那儿,我并不觉得苦恼,虽然有一些伤感。

    说句实话,即使在热闹场合,也很少有人注意我,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想去。而且只要蓓茜可以和善些,快乐的事情反而是和她安静地度过一个晚上,而不是到挤满太太先生们的屋子里去挨里德太太的白眼。可惜一伺候完那两位小姐的穿着打扮,蓓茜总是立刻去那些热闹的地方,并且经常把蜡烛一起带走。我只好坐在那儿,膝头上抱着那个玩具娃娃,直坐到火渐渐弱下去之后,偶尔四下望望,以便确信不会有一些可怕的东西出现在这间房子里。等到余烬只剩下一点点的暗红色,我急忙脱掉衣服,拼命解开那些带子和扣子,去我的小床上躲避寒冷和黑暗。我的洋娃娃总是被我带到床上。人总得有点什么去爱,既然没有什么更珍贵的东西, 我只能从珍爱一个非常寒酸、就如同叫化子似的日本木偶中找到,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有些不明白,那时候我是多么地真心疼爱着这个小小的木偶,真有些可笑,并且还差点儿相信它是活的,而且可以去感觉。如果不把它揣在我的睡衣里,我是睡不着的。

    一旦它完全温暖地躺在那儿,我就会很开心,并且深深地相信它也一样开心。我等待着客人离开,等着听蓓茜上楼的脚步声时,时间过得似乎很慢。有些时候,她会抽时间上楼一次来找她的顶针,要么是剪刀,或者说不定给我拿来作晚餐吃的东西:一个小甜面包或一块奶酪饼。这个时候她会坐在床边看着我吃。我吃完了,她会吻我两次,替我塞紧被子,并且说:“简小姐,晚安。”每当蓓茜如此和气时,我真的以为她是世界上最好、 最漂亮、最亲善的人。我真希望她永远这么欢乐、和气,而不是把我推来推去,或者骂骂咧咧,总是让我做这做那,就像往常一样。现在回想起来,蓓茜·李文一定是个很有天赋的姑娘,因为她干什么都很麻利,而且讲故事的才能特别出色。我这么认为是根据她在育儿室里给我讲过的那些童话留下的印象,她长得不错,挺漂亮的,如果我的记忆对她的面容和身材没有错的话。她是个年轻妇人,身材苗条,黑头发,黑眼睛,五官端正,皮肤健康干净。不过她有急躁任性的脾气,原则性和正义感不强。不管这些,和别的盖茨里德府的人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她。

    那天是一月十五日,早上大概九点钟左右,蓓茜下楼去吃早饭了,我的那几个表兄表姐还没有被叫到他们的妈妈那儿去。伊丽莎刚戴好帽子,穿上去园子里时用的暖和外套,准备去喂那一群鸡,这桩活儿她很喜欢,她很喜欢把鸡蛋卖给管家,攒起卖来的钱。她生性喜欢做交易,而且好攒钱。这从买卖鸡蛋和小鸡上表现出来,也同样显现在卖花株、花种和插条给管园子的花匠,她拼命地讨价还价。花匠曾从里德太太那里得到命令,只要卖出的东西是小姐花坛上种出的,想卖多少花匠都得买下来。而伊丽莎是肯卖她剪下的头发的,只要能卖好的价钱。至于她的钱,她先用破布和旧卷发纸包起来,在偏僻的角落里分别藏着。可是有女仆发现了几处宝藏。伊丽莎太害怕丢掉她的财富了,只好同意让她的母亲收存,不过得收取数额很大的——百分之五十到六十的利息。每个季度她索取利息一次,并按期在帐上一分不差地记上。

    一张高脚凳子上坐着乔治娜,对着镜子在梳理头发,她在自己的卷发上插上一些假花和旧羽毛,这些东西是在一只大抽屉里找到的,数量很多。我在整理自己的床,蓓茜严格地吩咐我一定在她回来前整理好(因为现在,蓓茜常常支使我当保姆使用,收拾房间,擦椅子诸如此类),在铺好床铺,叠好我的睡衣以后,我走到窗口的椅子跟前,准备收拾搁在那儿的图画书和玩具、家具,它们被零零散散地放在地上。乔治娜突然命令我不准去碰她的东西(因为那些小椅子、小镜子、小巧的杯子和碟子都是属于她的),我马上停了下来。随后,对着窗户斑驳形状的霜花我哈了哈气,因为没别的事做,于是在玻璃上哈出一块透光的地方,以便从这儿眺望庭园,它在寒冷统治下,一切都冷静得像僵化了似的。

    门房和马车道从这窗户里可以看见,我刚哈化了一块儿蒙住了玻璃的银白色的冰花,这样可以望得见外面。只见大门打开,驶进了一辆马车。它沿着车道驶过来,我并没在意。反正有很多马车驶进盖茨里德,却从来没有见到从中走出一个和我有什么关系的客人。既然我和这一切没有关系。很快另一幅更有意思的景色吸引了我无着落的注意力,那是一只小知更鸟,饿坏了,飞到靠墙的樱桃树的枯枝上,啾啾地叫着。桌子上正放着我早饭吃剩下的牛奶和面包,我弄开一小块面包,推开窗户,正准备把碎屑放在窗台上,蓓茜忽然跑到楼梯上进入了育儿室。

    “快把围裙脱掉,简小姐,你还在那儿做什么呢?今早你洗脸和手了吗?”

    回答之前,我又推了一下窗扇,因为我希望面包会被鸟儿吃掉。推开了一点儿窗扇,在窗台和樱桃树枝上,我撒了些面包屑,这才关上窗户回答说:

    “还没呢,我刚刚打扫完屋子,蓓茜。”

    “粗心,难养的孩子!这会儿你又在做什么呢?似乎在做淘气的一种事,看你脸红红的。刚刚开窗户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