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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五章 “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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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就到了七月初一。是曹颙二十九岁生辰。

    按照民间说法,今年是曹颙的凶年。自打除夕过后,曹颙所有的鞋垫上,都绣了小人儿,寓意“踩小人”,图个平安而已。

    他的左手腕上,是一串雕十八罗汉的手串,是请高僧开过光的。这是李氏年初为他求的,让他戴上,不许他离身。

    曹颙心中晓得,今年确实是“凶年”,未必是自己的“凶年”,而是这个国家的“凶年”。

    帝崩在即,局势步步惊心。

    出门在外,又不是整寿,曹颙并没有想张罗。但是随扈来的户部官员,可不敢坏了规矩,短了“三节两寿”的孝敬。

    他们往曹园一折腾,旁人也就想起这件事,十六阿哥与十三阿哥一道,带着几个小阿哥过来凑趣。弘历也听说了。下了课,便与恒生同来。

    加上拉锡、伊都立与曹颙早年几位侍卫处的同僚,也凑了两、三桌。当年与曹颙一什的侍卫,经过这十几年官场历练,多在军中任职。

    二十阿哥年纪稍大,今年已经十七,平素跟着十六阿哥在内务府当差,今日便与十三阿哥、十六阿哥同席;二十一阿哥、二十二阿哥,与弘历同龄,今年不过十二岁,就有恒生做东招待。

    平郡王府大阿哥福彭,今年虽也随扈热河,但是被他姑姑宝雅格格接到蒙古去了,所以今日没有露面。

    对于这几位皇子皇孙阿哥,恒生入值伴读一个多月,已然相熟。

    二十一阿哥是个好脾气的,同自己有亲;二十二阿哥不爱说话,性子有些急;至于弘历,在恒生眼中,非但不可亲,甚至还有些可恶。

    他记性还好,年前发生之事,还在脑中。

    弘昼阿哥戏耍自己,弘历晓得真相,还是全心维护兄弟,只当自己尊贵,这使得恒生记了仇。而恒生之所以能点伴读。好像同这个小阿哥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偏生这样弘历一个人,人前人后半点礼数不缺,愣是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来。

    即便而后雍亲王府与曹家子弟往来,偶有些孩气的小打小闹,也多是落到弘昼头上。

    今日,所谓“拜寿”,也不过是打着幌子,实际上弘历是想借机回趟家中。即便养育宫中,他立足的根本,仍然是雍亲王府。他非嫡非长,只有得了父亲与嫡母的欢喜,才能在兄弟之中胜出。

    因此,弘历入席后,用了两筷子,便要起身告辞。

    恒生在他身边一个多月,别的见识的不多,这偷偷回家的场面,见过了两、三遭。

    这孩子心中急得不行,总觉得不能便宜了弘历。过去的不干自己事,就懒得理会;今日却是以父亲的寿辰做幌子,恒生就忍不住了。

    真真是福灵心至。恒生脑子中一下子就想到九阿哥送自己的“礼”。

    想到这里,恒生站起身来,装作小大人似的,端起茶盏,对眼前三位道:“三位爷,恒生向来鲁莽,嘴又笨,三位爷不嫌恒生笨,还照顾恒生,恒生好生感激。给几位爷预备了份小礼,还请几位爷给个面子,笑纳笑纳。”

    曹家的东西,有些是外头买不到的。这个认知,宫里的二十一阿哥、二十二阿哥都明不白。

    因此,虽嘴里说着“无需客气”,但是他们两个眼睛却是骗不得人,瞧那样子,似乎马上就要得到玩具一般,恨不得立时问点什么。

    恒生却不肯再说,只说稍后就奉上。

    弘历虽也好奇,但是耐不住想要回家的欲念。

    恒生不再挽留,亲自送了出来。

    弘历骑在马上,在侍卫的簇拥之下,扬长而去,带起一路烟尘。

    恒生看着弘历的背影,却是难得露出几分笑模样,美滋滋地,还不忘回去陪席。

    二十一阿哥与二十二阿哥已经猜了半晌,实不知恒生心血来潮下的礼物是什么。

    只是恒生偏不说。笑嘻嘻地陪着两位阿哥吃了饭,而后才吩咐一个婆子,给两位爷上礼。

    见带来两个汉服妙龄少女,两位阿哥都有些晕,只觉得见着了,就再也拔不开眼。

    看得恒生都跟着诧异,难道这几个小脚婢子就那么好?

    不过,送给两位小阿哥的,并不是这两个少女,而是少女手中端着的小匣子。里面是几样西洋物件,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同疑惑的恒生相比,弘历此刻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因为他前脚才进府,正同弘昼一道,在嫡母跟前回话,恒生给他预备的“‘谢礼”就到了。

    这“谢礼”不是旁的,正是那小脚美人中年幼的两位。

    四福晋见了随人而到的拜帖,看着两个庶子,有些摸不清章程,便使人将那两个小婢带上来。

    弘历只觉得自己吃了个哑巴亏,弘昼则是好奇不已,看来即便出身王府,也不比旁人自在随意。有生以来,他还是头一次收人做礼物。

    这会儿功夫,管家媳妇已经带人进来。

    十三、四的年纪,羸弱的身体,容貌稚嫩,体态苗条,因走路疾额头上汗津津的。

    四福晋见状,眼神更加晦暗。王府现下最受宠爱的年侧福晋,就是这样娇柔之态。

    她使人将这两个丫鬟带下去,而后才对弘历与弘昼道:“真是胆子够大,什么都敢收。要是传到王爷耳朵里,怕又是一顿鞭子。”

    一句话,倒是让弘昼清醒不少。

    “恒生这混蛋,指定是自己搞不定,才祸水东引!”弘昼低声咒骂着,竟也不见愤怒。

    他只是觉得恒生这家伙,怎么突然开窍,倒是比唯唯诺诺的情形好些,少了几分生疏。

    四福晋却有些不高兴,雍亲王府,岂是随便就能入的。看似小孩子的嬉闹,不知这背后有多少看不见的弯弯道道。恒生是小孩子,想不到这些,曹颙这做父亲的,也不好生管管。

    换做牵扯到其它家,四福晋怕是早就要发作。因是曹家,经手的又是十来岁的童子,她也不好多说……

    *

    曹园,上房。

    恒生端着醒酒汤,送到曹颙手中。曹颙今日多喝了几盅,头有些疼。

    见儿子殷勤小意,曹颙立时就瞧出不对,笑着说道:“这是怎么了?遇到为难事了?”

    恒生扬起头来,嘴角直往下耷拉,道:“父亲,儿子方才给弘历阿哥与弘昼阿哥送了份礼……”说到这里,声音转小,反省了几个时辰,他似乎明白自己有些过了。

    见恒生露出心虚的表情,曹颙不禁挑了挑眉,道:“什么礼?”

    恒生最不惯说谎,又是在自己父亲身边跟前,老老实实地说出了答案。

    想着弘历风流的性子,曹颙不由一笑。随即想到这几个女子是九阿哥送来的,幕后有什么自己还不清楚。这般送到雍亲王府,委实有些草率。

    不过,送就送了。他也不想因此太苛责恒生,反而好生开解他两句。

    父子二人,又说了几句话,曹颙有些乏了,就沉沉睡去。

    同曹府的宁静相比,雍亲王府花园可谓是雷霆密布。

    四阿哥见了儿子,何曾有说话软乎的时候;今日听说送上门两个美婢,四阿哥就火了。

    瞧着那样子,哪里像能听儿子求饶的,恨不得立时打折他的腿,老实安分才好。

    弘历觉得自己冤枉死了,开始念着恒生的名字磨牙。

    这一番“痛定思痛”的训斥下来,弘历的腿儿都直了,没精打采地回宫。

    恒生还不晓得,他这一时不忍,出了口小气,等着他的,就是弘历的诸多后招,

    倒是曹颙,不仅没有责怪儿子“送礼”,反而因此想到剩下两个女子的安置法子,直接送给科尔沁亲王巴特麻。

    想到就做了,自然还是以恒生的名义。

    巴特麻刚好帮恒生从科尔沁弄了几匹小马驹,恒生的谢礼也算正当时。

    这几匹小马驹,是恒生为家中几个哥哥预备的。

    早先巴特麻送他小马驹,他欢喜中,就有些不安。因为单单他有,旁人没有。

    而后在兄长的家书中,提及他们几个或许在院试后来热河,恒生就同父亲商议,托巴特的麻给他们预备小马。

    如今,小马驹已经送过来,就在园子里圈着。

    关于曹家这边的消息,九阿哥是数日后才知道的,自己送“侄外孙”的礼,都让“侄外孙”转送他人。

    他有些撂不下面子,对着十阿哥抱怨了几句,无非是不知好歹什么的。

    那四个处子,虽是他的人教养出来的,但是丝毫不比正宗的“扬州瘦马”差。因晓得十阿哥没有带妻妾随扈,他原是使人送到热河,要给弟弟暖床的。

    十阿哥却是一个都不要,如今他隐疾渐愈,还在调理中。

    他已经是不惑之年,并不急色。他只想调理好身子,在秀女中正经地纳几房妾,添几个小阿哥。这娼门女子,如何有资格成为他儿女之母?

    九阿哥见他不要,自己身边姬妾又数目庞大,这才半开玩笑地推给了曹家。

    就算没指望这几个女子能充耳目,也是想要看看曹家的热闹。没想到,曹颙无耻之尤,打着儿子的名义,将这四个女子尽数扫地出门。

    九阿哥没看成热闹,自是觉得气闷。

    倒是十阿哥,去了早年浮躁,劝解了九阿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