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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谒金门 第三百四十一章 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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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已经是入冬,但是因今日天气晴好,又值正午,所以并不寒冷。

    永庆骑在马上,抬头看了看这湛蓝湛蓝的天色,深吁了口,像是要呼出胸中的浊气。

    因已经来到荒野上,行人鲜至,他勒了缰绳,用马鞭指了指前头山脚下的亭子,转过头来,对曹颙笑道:“孚若,咱们今儿就比一比,看看谁的马先跑到那儿!”说到这里,上下打量了曹颙两眼,道:“这趟蒙古跑的,孚若倒添了几分豪气!”

    曹颙见永庆心情好,亦来了兴致,摸了摸身下的马鬃,笑道:“善余兄,这马可以随小弟行程万余里,不宜小觑!”

    永庆拍了拍胸脯,道:“哥哥的本事,你还不晓得,就算是驽马到哥哥手中,也能调 教个三六九来,更不要说这‘点睛’可以跟了哥哥好几年的!你且使出吃奶的劲来,千万别拉的太远,没得在小子们面前丢人!”

    永庆坐骑是一匹枣红马,除了鼻子有块白色外,浑身上下再无二色。  因这白色长得地方在两眼之间,所以永庆给它起名为“点睛”。

    永庆这话虽带了些调侃,但是也露出几分张扬。

    曹颙不由一怔,想起多年前众人在江宁初见时,永庆给人的印象就是傲慢而张扬的。  只是世家大户的规矩磨去他的锐气,与父母亲关系不谐使得他学着谨慎,收敛了之前的性子。

    永庆自信满满。  见曹颙不吭声,扬了扬下巴,笑道:“嘿,孚若,怎么着?可不带先认输地!”

    曹颙不禁生出一股豪气,对永庆笑道:“哪个认输?比就比,善余兄输了可别恼就是!”

    说话间。  两人都预备的差不离,便吩咐跟来的长随小厮在这边候着。

    “一、二、三。  驾!!”随着永庆的吆喝声,就见两骑冲山脚疾驰而去,带起一溜烟尘。

    小满看着渐渐远去的两骑,对一旁的魏黑道:“魏大爷,您说咱们爷同庆大爷谁能赢?”

    魏黑冲曹颙他们的背影眺望着,随口说道:“看着庆大爷劲头足呢,差不离。  也不晓得有什么欢喜事!”

    小满笑道:“还能有什么?庆大*奶不是要添丁了么?!”说到这里,见魏黑不言语,他便转过头问永庆地管家七斤:“大管家,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七斤的神色有些变幻,说不清是悲是喜,好半晌儿,才答非所问地回道:“我家爷……我家爷要参加下月地武举……”

    *

    西山脚下。  曹颙只觉得浑身爽快,热腾腾的,很是舒坦。  此时,便听永庆道:“孚若瞧着哥哥身手是不是还不赖?看来下个月的恩科,哥哥心里多少也有些底了!”

    曹颙闻言,诧异出声:“善余兄要参加恩科?”

    永庆笑着 “呵呵”两声。  道:“就凭哥哥这身手,四九城里怕过谁去?状元榜眼咱不好说,一个武进士还不上稳当的!”

    “哥哥既想出仕,那前些日子小弟相问……”曹颙有些不解,不晓得永庆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已打算。

    永庆仰起头,道:“堂堂八旗男儿,自应马上博功名,来个封妻萌子。  现下,哥哥虽没有父祖余萌。  却也正好不用在京城背负家族之责。  真真是得了自在。  虽说劳烦孚若,也能补个官缺。  但是却非我愿。  别人都是一步步这样熬上来的,哥哥我考个武举又算什么?”

    凭着永庆的资历,若是想求个外放的话,从三品地游击、协领,正四品的防守使、佐领,都不算什么难事。

    这参加武举,谋个武进士出身,就算是一甲状元也不过是个正五品的守备或千户,其他人就是正六品与从六品的武官。

    思量了一回,曹颙道:“若是哥哥不耐烦在京城待了,想要谋任外放的话,也未必就要走这武举之路。  ”

    永庆转过头来,对曹颙说道:“孚若的好意,哥哥心领了!你如今也不是显宦,凡事都是要求人情。  为了哥哥的事,已然使你费心许多,难道我还要腆了面皮,靠兄弟扶持一辈子不成?现下去外头踏踏实实做起,等到往后遇到战事,你就等哥哥的好吧!”说到这里,面上豪气尽显,使劲捶了下胸口道:“你哥哥我,完颜永庆,不是个废人,定会成为名震满洲地大将军!成为令儿女骄傲的阿玛!”

    曹颙听着永庆的豪言壮语,神情不禁有些迷茫。

    每一个人都很有赶紧,都在拼搏不已。  马俊四年前外放做知县,去年任满因考评“卓异”已经升了六品通判,仍在湖南为官;顾纳去年虽然没有升官,听说官声斐然,很受上官器重。

    唯有曹颙自己,从康熙四十八年开始熬,熬过康熙五十一年松了口气,至今仍继续隐忍。  现下,离康熙六十一年夺嫡之争落幕,还有九年,自己要一直混下去?

    混到四阿哥继位又如何,后世所载这位皇帝可是“寡恩薄性”之君,对大臣抄家问罪都是寻常。  再以后,就到了乾隆朝,那具体历史走向已不是他所知。

    来到这世上十二载,他从孩童战战兢兢地到了弱冠之年,难道还要再这般得过且过下半生么?

    永庆见曹颙不应声,以为他不赞同,笑着说:“怎么?孚若是小瞧哥哥,权当哥哥考不上?金榜题名,哈哈,往后也是哥哥炫耀的资本。  这下,我同天成都是科班出身,小心我们瞧不起你这恩萌的官儿!天成那小子。  听说这几年两房弟妹给他添了三、四个儿子,想闺女想得不行不行地。  ”

    天成是马俊地字,因他父亲与伯父两房只有这一个儿子,他肩挑两房承嗣,康熙四十八年同时取了两房妻室,不分大小。

    曹颙见他已是拿定主意,便不再多言。  问道:“善余兄若是外放,那嫂子与侄女她们……”

    永庆闻言。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刚才哥哥才说不指望你,这就要失言了!虽说你嫂子的娘家兄弟也在京城,但不是同母所出,往来只是平平,八成是指望不上的。  要是哥哥榜上有名,约莫着也就是微末小官。  哪里能带家眷?到时候,少不得要将你嫂子与侄女托付给孚若与弟妹了!”

    曹颙道:“不管哥哥如何,且记得小弟全力支持就是!”

    永庆大力点点头,道:“好兄弟,哥哥没白识得你!不过,有句话哥哥要告诫孚若……”说到这里,稍作犹疑,终是开口道:“景明之事。  不要再探查,就这样丢开吧!看田氏性子贤淑,左住、左成两位侄儿也活泼,景明泉下有知,也会深感孚若抚孤大恩!”

    曹颙听到这话,很是惭愧。  低声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同哥哥所做想必,实算不得什么?哥哥不必担忧小弟,小弟心里自有分寸!”

    永庆见他执拗,皱眉道:“何必白费力气,就算探寻明白了,也不过使自己个儿添堵!你就听哥哥的劝,就这样罢了吧!晓得你同景明交情最厚,可咱们为景明平冤,不在这一时半刻。  你好生将两个侄儿拉扯大。  就算是天大的功劳!”

    曹颙抬起头来。  看了眼永庆,半晌方道:“哥哥这般拦着我。  可是因知那幕后之人的身份,晓得是弟弟惹不得地?”

    永庆点点头,见曹颙还要开口,忙摆手道:“孚若别为难哥哥,就算你骂我薄情也好,景明的事,哥哥不想再提!”

    曹颙地心慢慢地沉了下去,能够让永庆三缄其口的,难道真地是那位看着不显山、不露出地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福晋是永庆的堂妹完颜氏,因而使得他成为完颜家地依仗。  是不想同家族作对,永庆才罢手,还是另有说不得的缘故?

    *

    西城东南角,绒线胡同,董鄂府外。

    曹颂骑在马背上,看着前面大门紧闭地董鄂府,叹了口气。  他望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出来,便打发小厮墨书过去胡同前打探。

    过了半晌,墨书方气喘吁吁地催马回来,对曹颂道:“二爷,这边住得都是官宦人家,实不好打探。  不过记得在江宁时,听说总督府老夫人最是潜心礼佛。  别的不说,这初一、十五的庙会之期,老夫人应会出府吧!到时候,表小姐……”

    墨书打小跟在曹颂身边侍候的,晓得自家爷的心事,因此方这般说。

    曹颂听着前面还好,听到后面却是不禁臊红了脸,板起脸来瞪了墨书一眼,呵道:“浑说什么,哪里的表小姐?狗屁表小姐!”说到最后,却是有些愤愤。

    原来,兆佳氏进京后,对兆佳府那边的侄女、外甥女都很关注。  其中,对同胞兄长穆尔泰家的侄女如慧尤为亲近。  如慧是嫡出,比曹颂小两岁,今年十七,去年因生病耽搁了选秀。

    因想着女儿年岁大了,到下次选秀之年也是逾龄,穆尔泰便在正白旗都统报了逾岁,已经批了自行婚配。

    兆佳氏今年这般急匆匆地带着儿子们上京,大半就是为了如慧这个侄女。  她已经跟哥哥嫂子那边透了话,表明了想要联姻之意。

    穆尔泰心疼妹子寡妇失业地,想要帮衬一把,也打算将女儿许配给外甥。  偏生如慧之母瞧不上曹颂,觉得他人品平平,爵位又低,实配不上自己个儿女儿。  因此,她便借口曹颂尚在孝期,等除孝后再议婚。

    兆佳氏虽晓得嫂子在推自己,却也没法子,便在儿子面前唠叨好几回。

    越是得不到的,这落在眼中越好,在兆佳氏心中,自己的那个侄女如慧就是最好的长媳妇人选了,在亲戚面前赞了又赞。

    闹到最后,就连丰德、丰彻兄弟都晓得四姑母看上三叔家的表妹了,见了曹颂就打趣。  说起这如慧表妹,都道是小辣椒似的,打小就敢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扯她小辫子地表哥、表弟们跑,追着了就是没轻没重一顿好打。

    不过性子烈是烈些,这兆佳如慧容貌却好。  若不是去岁耽搁了选秀,凭着家世门第,贝勒夫人、王府侧福晋是当得的。

    曹颂却是听得不耐烦,当初刚到京城时,他陪母亲去舅舅家请安,见过这位表妹。  虽然觉得长得好看点,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寻常的。

    听说她叫“如慧”,曹颂的心里就有些不自在;待晓得母亲有联姻之意,曹颂对这位表妹就更不待见。  对这“表小姐”、“表妹”之类的话,他是听也不耐烦听的。

    墨书一吐舌头,这才省得自己犯了主子的忌讳,“嘿嘿”两声,殷勤道:“二爷,要不这两日小的带人再四处打探打探,看看京中哪处香火最旺。  这今儿才初二,还有十余日,总归给爷办得妥妥当当就是!”

    曹颂眼睛一亮,脸色多了几分欢喜。  不过想起母亲来,他还是皱着眉,对跟来的几个长随道:“爷不是傻子,晓得你们几个是母亲派来的!哼,可你们也要记得,谁才是你们地主子!爷可不像大爷那般好脾气,要是有敢多嘴,惹爷不痛快地,连带着兄弟老娘统统撵了!”

    几个长随中,原真有存了给兆佳氏通风报信打算的,现下却是熄了心思。  大爷最疼这个弟弟,就算到时候有二太太撑腰,他们也未必能落下好来。  因此,俱都齐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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