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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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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求己居后,曹颙坐到椅子上就不想再动弹,觉得身心俱疲。  绣莺侍候了他两个月,知道自己少爷最是爱干净的,也不用他开口吩咐,就叫人送来了浴桶热水。

    因还未去给父母请安,李家的事也需要同父亲商议,所以曹颙洗澡换了衣裳后,就从求己居出来。  将到开阳院时,刚好遇到曹颐也过来,春芽提着食盒跟在后边。

    见是曹颙,曹颐忙快步走过来:“哥哥回来了?听母亲说哥哥去帮着父亲去扬州府办事去,要好几日方能回。  眼下见到哥哥,想必是差事处理妥当了?”

    曹颙笑着点了点头,望了望春芽手中的食盒,问曹颐道:“又下厨给父亲做小菜了?”

    曹颐摇了摇头:“是两碟子点心,绿豆糕与肉末烧饼,这要刚出锅才好吃呢。  刚才耽搁了一会子,却不知味道如何了!”

    “天正热,凉的正好!快进去吧,我要沾父亲母亲的光,好好尝尝!”曹颙见她好像有点情绪不高,忙笑着迎合道。

    兄妹两个进了院子,就见绣鸾与锦鹭从正房出来,见到两位小主子,都笑着请安。  两人一个是要去厨房安排晚饭的,一个是奉命要去春暖阁请曹颐的。

    锦鹭笑着对曹颐道:“姑娘真真是成全婢子了,倒让婢子偷了回懒,太太还叫婢子请姑娘过来呢,姑娘快随大爷进去吧!”

    曹颐想到那阵过来时锦鹭的打趣。  顿时满脸羞红。  曹颙却没注意到,已经掀了帘子进屋去了。  曹颐从春芽手中接过食盒,打发她先回去,自己提着跟在哥哥身后进去。

    曹寅与李氏两个在西侧间,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他们是听曹颙提过地,知道曹颐早已清楚了自己的身世。  其实刚刚请曹荃夫妇过来,他们也都希望曹颐在出嫁前与那边关系有所缓解。  没想到曹荃还是扶不起。  兆佳氏又是这般戒备着,生怕吃了半点亏。  没有一个人想着曹颐是二房亲骨肉,却只担个养女的名儿,实在是亏欠她太多。

    看到儿子与女儿一道来了,曹寅与李氏都有些意外。  因曹颙去扬州前的那番说辞,李氏也同曹颐一样,以为他要去上个十天半月的,前晚还帮着准备行李来着。  连曹寅也感到意外。  儿子这般快返回,难道那人一天就救回来了?

    虽然曹颙故意露出轻松地神态,给父亲母亲请安,但是李氏还是发现了他的憔悴,不禁心疼道:“那扬州城离咱们江宁也两百余里呢,你昨儿早上出发,今儿就折返回来,这可是四百多里路!家里没什么事。  怎么这般匆忙?就算办完了差事,歇上一歇再回来不就不会这般辛苦了!”说到这里,又喊人吩咐厨房那边,多添两道补的菜。

    曹颙在椅子上坐了,曹颐将点心摆在炕桌上。  曹寅与李氏见她这般孝顺乖巧,实在心慰。  叫他们兄妹坐在炕沿来,一家四口团坐。

    曹颙早晨从扬州出来前吃地东西,途中虽然打尖,但也没吃几筷子,却是有点饿,拿着块肉末烧饼吃了起来。

    李氏拉着女儿的手,看了看女儿,又望了望儿子,想着到再有几月女儿就要出嫁,儿子也要进京当差。  不禁显出几分寂寥来。

    曹颙吃完了烧饼。  取帕子擦了擦手,正见母亲神情不舍地望着自己。  心头一动,笑着说道:“母亲,好些年没见到外祖母了,趁着儿子还在江宁,将外祖母接过来住上些时日可好?”

    李氏摇了摇头道:“这两年,我也曾派人接过,你外祖母却是不耐烦动地。  每日里,只随着你舅姥姥吃斋念佛,就爱个清净!”

    曹颙只见过外祖母一次,想想老人家确实是话不多,性子安静得紧。  但想到李家的事,他还是开口再劝道:“外祖母就母亲一个孩儿,定也是想念得紧呢,不过是怕麻烦咱们家罢了!老人家,上了年纪,难免想得多些,若是母亲亲自去接,哪还有不来的道理?况且我还不知何时上京,妹妹也是这两年就要出嫁的。  把外祖母接来,让我们做孙子孙女的尽尽孝心也好!”

    曹寅在旁听着,却是心下越来越沉。  见曹颙这般迫不及待地怂恿他**去接高太君,看来是对李家已经绝望,那扬州发生的事故……

    李氏见儿子这般贴心,十分高兴,脸上多了几分喜色:“说得也是呢!你妹妹定下十一月的日子,你最多也在家中能够待上三两个月,趁着这个机会,接了你们地外祖母来住上一段日子正好!”

    “萍儿定下十一月的日子?”曹颙有些意外:“什么时候的事?萍儿还小呢,怎么这么早就安排她出嫁?”

    曹颐本来坐在李氏身边,听母亲与哥哥闲话,听说要接外祖母来,也是满脸的期盼。  没想到,竟说到自己亲事上,却是坐不住了,忙借口去给大家泡茶,避了出去。

    “你妹妹都十六了,转年就十七,哪里还小?当年你姐姐不是十五就出嫁了?”李氏笑着对儿子道:“知道你舍不得妹妹,可觉罗家来信催了,你妹婿年纪不小,又是独子,人家想早日完婚也合情理!”

    曹颙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是既然是父母定下来的,自己再多事也不好,就对母亲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母子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丫鬟来报,有两个管事婆子有事来回太太。

    李氏出去了,曹颙方将扬州的事情与父亲说了。  曹寅听得直摇头,不管是自己的儿子。  还是那内侄李鼎,都有些过了。  李鼎若是真知道高低,应该告诉曹颙相关内情。  曹颙也不该不留半点余地,直接威胁。  眼下,虽说曹颙与曹寅都怀疑是总督府那边动得手脚,但毕竟没有证据,还不好说。

    不过事已至此。  再说其它地也没意思,曹李两家如今背道而驰。  实在让人心下难过,毕竟两家除了姻亲,还是几辈子地交情。  接高太君过来,虽不是上策,但眼前也没其他更好的法子。  父子两个,在这点上倒是达成共识,要尽快催着李氏去苏州娘家一趟。

    *

    因圣驾一直在塞外。  曹颙既没跟去也就没了京里的差事,因此才能一直呆在江南。  按照往年行程算,九月圣驾就能返京,曹颙需在那之前赶回京城。

    曹颙回去照例是小满、魏家兄弟、吴家兄弟都要跟回去的。  赵家这边听得魏白大概八月中旬就要走,便想着在此之前把魏白和芳茶的婚事给办了。  因赵家这边亲戚不少,赵嬷嬷又是年事已高,老人家是不可能跟去京里瞧着孙女成亲,所以才有这个念头。  只是女家先于男家摆成亲席不合江宁的规矩。  多多少少有入赘地嫌疑,赵家怕魏白挑理,还特地找了人来与魏白说和。

    魏白巴不得早一日媳妇娶进门呢,自己是没什么说道,家里又没父母,只一个大哥。  魏黑也是盼着弟弟早成家的,自然应允了赵家。

    赵家拿着两人地生辰八字去算,要来的日子是五月十六,虽然赶得紧些,但因芳茶的嫁妆都是早几年就办下的,魏白又不计较,倒也便宜。  魏白便用曹颙先前给的银子,托了曹元在赵家邻近买了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暂做新房,准备两口子这三个月先在这里住了,八月一起跟了曹颙回京。  这处房子就放租出去。  也算做产业。

    魏信本来打算五月十五拿了六合钱庄的银子就南下地,听得魏白地婚期定在十六。  便要吃了喜酒再走。

    十五日这天,魏、江两家约好了在临江楼交割银子。

    韩江氏却是早早就到了,反复摩挲着装银票地紫檀木匣子,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前几日程文魁从扬州取了一百万两白银回来时,带回一条消息,程家当家人派了百余人襄助曹颙剿匪,而且是少当家亲自出面。

    韩江氏母亲虽是嫡出的小姐,但是属程家旁支,亲外祖那房并不十分显赫。  韩江氏自己因自幼聪颖,深得程家当家人那边地欢心,但说到底是差了一层,且她的几个亲娘舅都不太招当家人待见,多少也连累她了些。  如今她自己掂量掂量,怕是想请当家人帮忙易,请少当家亲自出面料理,难!曹家到底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让程家如此效力?

    韩江氏自从父亲手里接过产业时,就将江宁各方势力细细打探了。  曹家在江宁树大根深,她固然知道,虽未曾小觑,却也未太放在心上,官商殊途。  论起来,她和曹家三个女儿都是手帕交,因她颇为自负程家的强势,始终没想过利用机杼社的关系搭上曹家。  直到那次江文证兄弟堵门来骂,曹颙帮她解围,韩江氏才生了些攀附曹家地心思。

    然而至始至终,韩江氏都带着小商贾的精细算计,想用最小的付出获得最大的利益——不想被曹家占太多便宜,还想着拿曹家做个幌子来震慑江家。  当她发现曹家大公子是个滑不粘手的角色时,就知道曹家没可能替她出头料理江家,这做幌子的心思也就歇了,转而打起曹家生意地主意。

    韩江氏始终把程家当作最大的倚仗,进攻退守都因有程家坐镇而无所畏惧。  直到听到了有人能驱使程家卖命这个消息,她方彻底惶恐起来,自己究竟和什么人在交易?她这才真正相信了程文魁所说的“若得罪曹家就是死路”这句话。

    魏信比约定的时间迟了近一刻才到,进门就先赔罪,笑称被家里俗事缠了手脚,然后就向程文魁问银子。

    程文魁将备好的银票推了过去,魏信点清了,在契书上签了名字按了私印,递给程文魁。  程文魁才拿了契书往屏风里去。  交给韩江氏。

    韩江氏已是早已签字了的,只差按私印。  这会儿她却不拿私印,只笑赞:“魏公子真是爽快人!”

    魏信笑着说:“韩夫人巾帼不让须眉,买卖利索,这样做起生意来魏某怎会不爽快?”

    韩江氏道:“魏五爷谬赞了。  五爷爽快,小妇人也不当绕什么弯子,就直说了。  小妇人又东挪西凑拼了些银子出来,不知道魏五爷还有没有兴趣。  ”

    魏信有些意外。  挑了挑眉毛,问道:“不知道韩夫人又拿了多少银子出来?”

    韩江氏回道:“一百万两。  ”

    魏信吃了一惊,能够从六合钱庄支出五十万两他已经很是满意,如今韩江氏竟然又轻轻松松拿出一百万两来,怎能不十分地心动?但是没有曹颙发话,这银子他也是不敢拿的,又不甘心放过。  便打个哈哈:“说起来有五十万两周转已是够用了,但是韩夫人这般替魏某费心,魏某实在过意不去。  银子好说,只是这分红的利钱,魏某怕吃不消。  ”

    韩江氏一改那日强硬态度,笑道:“魏五爷这般说却是见外了,利钱的事好商量。  ”

    魏信眯起眼睛,略一沉思。  道:“今日家里还有些个事情要魏某回去料理,实没功夫同韩夫人这里商讨详细。  魏某还会在江宁盘桓几日,到时候再给韩夫人消息如何?”

    韩江氏无法,只得应了,按了私印,各人一份契书。  又客气了两句便两厢告辞。

    魏信赶到曹府,将今日韩江氏地态度和又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地事跟曹颙说了。

    曹颙道:“她想添银子进来,想必是想通了这银钱是好赚的,想多赚些吧!咱们若拿了这一百万两能多赚倒也罢了,实则又不然,广东那边有多少货能让你囤起来?买卖做太大,也会太过照眼,这可不是能吃独食地买卖,到时候指不上又出什么事。  还是稳妥些好。  ”

    魏信拍了拍脑袋,笑道:“都是小的一听这百万两银子就眼热起来。  还是公子想地长远。  广东那边货源虽多。  但囤货到一百五十万两的却是数得上来的几家,咱们突然这般。  断了别人的活路,自然也没有好果子。  ”

    曹颙点点头:“去回了韩江氏吧!”

    魏信咂舌道:“这江家二小姐这样大的手笔,却是没料到的。  不知道她今儿想的什么,似乎还想让些利出来……”他顿了顿,忽然道:“公子,莫非她家生意出了问题,想把银子堆咱们这边?”

    曹颙摇了摇头:“想这做什么?既然不拿她银子,她怎样又与咱们何干?”

    魏信笑道:“是小地糊涂了。  只是她今儿着实奇怪。  罢了,公子这般说了,小的回了她就是。  ”

    *

    赵家,后院。

    芳茶把两个小丫鬟都远远地打发了,自个儿蹲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下吃力挖着个小坑,听外面丫鬟喊道:“姑娘,府里的香草姐姐过来瞧您了!”

    芳茶充耳不闻,兀自挖着自己的。  香草觉着奇怪,不由走到她身边,笑问她:“你这做什么呢?找金子呢不成?”

    芳茶也不回头,淡淡道:“也没什么。  ”手里也不停,只问她,“姑娘那边不忙?你怎地过来了?”

    香草蹲在她身旁:“姑娘叫我过来留一晚,看着帮你忙活忙活。  ”

    芳茶手下一顿,死死咬了下唇,一言不发。  香草叹道:“你原和我说,掏心掏肺地待姑娘,姑娘却总待你不亲近。  依我说,其实,姑娘是很惦着你的。  姑娘待你,比待咱们谁都好……”

    芳茶红了眼圈,也不言语,只埋头挖掘。  香草瞧了奇怪,不由再次问道:“你到底做什么呢?我帮你?”又瞧见一旁撂了个巴掌大的红漆木匣子,便伸手点点:“这是什么?”

    “没什么!”芳茶眼皮也不抬,打量着坑有三寸见方了,就把那匣子丢到坑里,然后又铲土过来埋了。  末了站起身,用脚踩了踩,再洒些浮土上去,收拾的和旁边一样了。  这才拍了拍手上的土,向香草道:“屋里来坐坐吧。  ”

    香草瞧这她奇怪,也不敢问,走到里间,小丫鬟给芳茶卷袖子伺候她洗手时,香草才发现她腕子上少了一个金镯子,再往上瞧,那对儿猫眼坠子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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