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5.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竟然趴在电脑前就这样睡了一夜。

    “你昨晚又去哪里鬼混了?”徐赟盯着我重重的黑眼圈,不怀好意地质问。

    我一手拍开他,“连这你也要管,你比我哥还烦,我示威我游~行我静坐,我抗议啊。”待他把车停稳,我拉开车后箱看到那堆文件袋,叹了口气,“徐赟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或者我家欠了你家……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揭穿你黑心雇主的肮脏面目,你对员工已经不是压榨了,就是赤~裸~裸地虐待。”

    徐赟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别忘了我们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啊。”

    “别别别,你荣的时候我绝不会攀高枝,你损的时候也拜托别拉我下水,咱们不是一路人,天知道老天哪根线搭错了,我们迟早是要划清界限的。”

    “嗤——”徐赟完全无视我的宣言,把一沓文件袋往我手上一砸,差点把我给砸跪地,“你哥走了?诶,你还真不肯跟他回去啊?那可是美利坚合众国唉,usa唉,什么不比这好,正常人都会选择去那边,你这么反常要留下来,我可是会误会的啊。”

    我懒得理他,随口问道:“误会什么?”

    “误会你是因为喜欢我、仰慕我、心疼我、舍不得我所以不肯离开我啊。”他话音刚落,我手上的牛皮纸袋“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不是吧,还真被我说中了,你别这样,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你的表白,你得让我酝酿酝酿情绪,这叫我好为难,拒绝你吧好像有点不顾多年的情分也让你一个女孩子丢了面子,答应你吧又让我太勉强……”

    我终于忍受不了这只唠叨的苍蝇,单手叉着腰转过身指着他骂:“徐赟我警告你下次再这样侮辱我、打击我、吓唬我、玷污我的名节,我不仅辞职,我——我告你职场骚扰啊——”

    我还准备了长篇大论要驳斥他,突然对面一道人影一晃而过,我立刻住嘴,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丁叙一身象牙白暗纹衬衫黑色笔挺西裤出现在五米开外的地方,正朝我们走来。

    完蛋了!他为什么总在我最糗的时候出现。我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肯定洗不白了!还有我这对熊猫眼,完蛋了啦!

    徐赟莫名其妙地被我顶回去,还没来得急回嘴,就看到我急速地蹲下,埋头整理散落一地的牛皮纸袋。

    “不好意思啊徐律师,太重了我没拿住。”我把音量控制得很好,能让人听得清楚,又装出一份无辜和自责,徐赟一定会觉得我鬼上身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才向前挪了一步,一句“你有——”,“病”字还没出口,他肩膀被人拍了拍。

    “欺负小姑娘,不厚道啊徐赟。”

    “是你啊。”徐赟顾不上管我,赶紧回拍丁叙的肩膀,“这才刚上班你怎么就来了,开庭没这么早的吧。”

    丁叙挥挥手中的文件袋,“来立案的,还以为来得够早了,没想到你更早。”

    “立案还要你亲自来?别逗了,你们所一个律师手下两三个律助随便差遣,敢情你们养着一大帮子人是用来看的?”

    我就这么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然后把文件袋归为一沓,抱在怀里站了起来。

    “我助理,苏文幸,今年刚毕业的。”徐赟竟然没经过我同意,没等我整理狼狈的妆容,就这样把我给介绍出去了,该死。我还没反应过来,丁叙已经很客气地打了招呼:“你好,苏助理。”

    我抬头,看到他浅浅的笑容,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的样子,他的眼睛很亮,鼻子很挺,脸型是方正的,轮廓像是混血儿那样线条明显,他的笑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一下子稀释了不笑时高不可攀的寒气,他是d先生,是跟我心灵相通的d先生,d先生现在就这样站在我面前,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的心跳得快要扑出来了,没敢多看他一眼,生怕自己黑乎乎的眼圈吓坏他,只好低着头没出息地结结巴巴说:“你好,d……丁律师。”

    不知该不该庆幸,他没有太注意我,而是继续和徐赟聊着案子,徐赟一边说话一边搬起车尾箱的文件袋,他看了一眼我手上的袋子,再看了一眼车里还剩的袋子,想了想,又加了几件到我手上,然后自己抱着剩下的,用脚关上后厢。

    “还是我来拿吧。”丁叙说着竟然到我面前,伸出手,示意我把文件袋给他。

    我呆住了没反应,他直接伸手过来从我手里把案卷给接过去了,跟着徐赟并排朝立案大厅走去,“还挺沉的,徐赟你也下得了手。”

    “那怎么办,我们律所就俩人,难不成还得雇一个人来搬?”

    “看你对以前的助理可没这么凶残。”

    “她跟以前那些怎么可能一样。”

    他们渐渐走远,声音也渐渐模糊,我却还站在原地,我的小手指微微发抖,上面还留有丁叙手指的余温。

    我突然不想再等,拿出手机,在立案大厅长长的椅子上,连上网络,打开邮箱。

    d先生的回信,于凌晨2点发送,翻开我的发送记录,凌晨1点。

    这是不是意味着,d先生昨天晚上一直在等我的回信?

    要死了要死了,我又开始心猿意马了。

    “s小姐:

    看了你说的故事,让我想起一句话:想去一个地方,不是因为风景,仅仅只是因为那里有值得想念的人。

    我的职业决定了我需要看许许多多出轨的事件,看许许多多随着变质的爱情一同毁灭的男女。我不敢凭自己肉眼看到的场景就做结论,每一场爱情都有它千回百转的经历,从辩证的角度来看,对与错是永远也绕不出去的迷宫,就连写字楼下的三明治都会得到截然不同的诸多评价,更何况是爱情,世界上最复杂最虚幻的两个字。

    你的故事里,c小姐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但在我的故事里,c小姐却没有等到想要的生活。

    她是计划生育国策下不应该出现的产物,一出生就被送到乡下亲戚家里,没有户口,甚至没有名字。她不能生育的远房亲戚将她收养,于是c小姐终于有了自己的身份。

    乡下的日子无忧无虑,c小姐的养父养母对她很好,送她念了小学、初中,还把她送到城里念高中。高考前,c小姐养父母在乡下砍树,不小心被生生砸死,一夜之间,c小姐没有了父母,又是一夜之间,她面前站着两个自称是她亲生父母的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c小姐无法认真应对高考,失利后她的父母希望她能复读一年,但c小姐决定从父母那里拿了五千块钱,只身一人北上打工。独在异乡,c小姐总在夜深人静时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她为什么会到这个世界上来,就连她身边最亲的人都一直在欺骗她,还有谁值得相信。

    c小姐在宾馆做服务员,住的宿舍到宾馆要乘坐两站地铁,她是在十九岁那一年,认识了在地铁里唱歌的c先生。

    长发、破烂的牛仔裤、一圈胡渣、颓废地弹着吉他唱着《故乡》,沧桑而沙哑的声音,句句歌词在c小姐听起来都写到心里去了,尤其那句“你站在人群中间那么孤单,那是你破碎的心”,让c小姐每天都会往他的帽子里扔钱,有时候一块,有时候两块,也有过五块十块。

    当某个早晨c小姐在地铁站被猥琐的男人骚扰,c先生跳出来对着那个男人直接一拳打在地上,在男人搬来救兵前拉着c小姐冲出人群头也不回地跑了。在那之后,他们同居了,住在一间阴冷潮湿的地下室,c先生信誓旦旦地说会给她幸福,而c小姐那颗孤寂冰冷的心终于变得踏实。

    c先生的吉他被人砸坏了,他不能去唱歌,普通的工作他不屑于做,执着地认为自己是一颗被埋在沙土中的钻石,一定会有被人发现的一天,等到c小姐挣的钱也无法在这个繁华的大城市继续生活下去时,c先生决定带着c小姐回到他的老家,一个偏远的小镇。

    这个时候,c小姐发现自己怀孕了,但他们连自己都顾不上,怎么可能再养一个小孩子,所以她用仅剩的积蓄做了手术,跟着c先生上路了。

    如果她能有你故事中的c小姐那么幸运,那么接下去的发展,要么就是他们平平淡淡地在小镇过着简单的日子,再幸运一些,也许c先生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他们的生活有了或多或少的改善。

    遗憾的是,这些都没有发生,确切地说,没有完全发生。

    c先生最后跟着一个有钱的寡妇又北上了,他是瞒着c小姐走的,那时候c小姐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相信c先生的话,他是找到了机会,去挣钱,挣到了钱就会回家。c小姐依旧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依旧是一个人,但她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即便每天都还要工作,也充满力量。

    噩梦是在一个下雪的清晨,c小姐在上班的路上摔倒,真的像是一场梦,她醒来时,孩子没有了,c先生,也再也找不到了。应该说,c先生在很久以前,就不可能再找得到了。这一切的发生,就好像她从前的经历都是虚幻的。她的父母找到了她,把她接回家,事情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她的精神一直不是那么好,父母把她送回乡下,住在小时候住的屋子,听说最近她的情况有了一些好转。兜兜转转,年轻的她回到最初成长的地方,她不再相信爱情,应该说,她已经失去了去爱的勇气。

    在爱情没结束以前,谁都觉得这世间再大的困难都不可能成为阻碍,当爱情真的结束时,一个惊觉,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累的梦,什么都抓不到,除了午夜惊悸醒来时害怕的心跳。

    勇敢的人,常常会忘记,壮烈牺牲是一个可能性很大的结局。所以女孩子,纵使鼓足了抛弃所有的勇气,也要做好遍体鳞伤的准备。

    d先生。”

    “看什么呢,魂都被勾走了。”

    我抬头,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仅从面相来看,一正一邪,一个玉树临风,一个桀骜不驯,我除了手握着手机呆呆地盯着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你老板我在排队工作,作为员工的你在工作时间偷懒玩手机……”徐赟竟然伸手想要夺我的手机,我怎么可能给他,本能的反应下,他的手臂被我用力一拍。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我护住了手机,塞到包里,不管他们是什么表情,我落荒而逃。

    惨了惨了,我怎么可以在d先生面前做这样的事,他一定会觉得我很粗暴,他上次还在信上说不喜欢野蛮女友,我这么做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我像个傻子一样躲在花丛后面,看着他们两个谈笑风生着走出来,d先生左手插~在裤子口袋,身姿挺拔,他们握手道别,d先生的身影渐行渐远,我听得到自己躁动的心跳,却只能把那个冲动硬生生地压下去。我发誓要在我最完美的时候,告诉他,我就是s小姐。

    “你鬼鬼祟祟地蹲在这里做什么!”徐赟的脸凑到我面前,像一堵墙挡住我的视线,焦躁也好、羞涩也罢,所有小女子的悸动瞬间灰飞烟灭,我站起身,把头发别到耳后,故作自然地绕过他身边:“噢,我在看两只蜻蜓打架。”

    徐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居然相信了,还凑了上去,“真的?哪啊?”

    我背对着他,看他弓着身子,强忍住笑:“诺,就那片叶子上面,看到没有,黑色的那只挥着个大钳子。”

    “哪有大钳子啊,我怎么没看……”等他终于反应过来,我已经逃到安全距离之外,得意地看着他气急败坏地瞪着我,咬牙切齿地喃着我的名字。

    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总算胜了一个回合,正义的天平开始向我倾斜,这种感觉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