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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一寸相思一寸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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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上至皇宫,下至城中,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为庆贺太平长公主这场迟到三年的大婚。

    飞凤阁,今夜却是格外的安静。

    沁芳服侍了凤婧衣就寝,熄了殿内灯火只留了一盏照物灯,留了两人在寝殿外守夜,便带着其它人退了下去阈。

    凤婧衣听到殿门阖上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披了衣服下床望着挂在一旁架子上的华美精致的嫁衣和凤冠怔愣了许久。

    离宫数日,她还是回来了,回来完成这场原本想要逃离的婚礼戽。

    不久之前,她也是这样嫁给了一个人,最终将他的心伤得千疮百孔,决然弃他而去。

    如今,她又要穿上嫁衣嫁给另一个人,她想,她大约也无法带给这个人幸福,她腹中的这个孩子会一天天长大,会出生在这个世上,会无时不刻在他的眼前,成为扎在他心上的一把刀。

    她不知道这样的选择对不对,但萧昱说要娶她,她就应该嫁给她。

    即便再怎么粉饰太平,可她自己知道,他和萧昱之间再也不是三年之前的他们了。

    夏候彻永远是扎在他们心上的一根刺,扎在她心上的是痛,扎在他心上的是恨。

    想着想着,突地觉得屋里的空气都有些沉闷,她举步到窗边,推开窗想要透透气,看着星月漫天的夜空,心情却愈发沉重。

    窗户向东而开,从这里看到的夜空,和以前从在夏宫里看到的夜空似乎没什么区别。

    夏候彻一直想要她生下一个孩子,可是三年也未能如愿,她终于离开了他,却如他所愿地有了他的孩子。

    只是,她这一生都不能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同样即便这个孩子出生了长大了,她也不能让他知道亲生父亲是谁。

    大婚的前一夜,原本该是满腔的期待与幸福,她却是一夜忧思难眠。

    次日,晨光破晓,沁芳带着宫人进来伺候,凤婧衣已经起来了。

    “主子什么时候起的,奴婢还怕来早了扰了你呢。”沁芳笑语道。

    “刚起。”凤婧衣起身,让宫人伺候洗漱。

    沁芳到了床边整理被褥,才发现被子里冰凉一片,哪里是有人刚刚起来的样子,她默然叹了叹气,却没有再出声追问什么。

    不一会儿功夫,青湮,沐烟,公子宸等人也先后过来了。

    青湮帮着沁芳在给她梳妆,沐烟,公子宸和星辰三人坐在一旁桌上用早膳。

    “哎,凤婧衣真是好命,全天下最有本事的两男人,都让她占了。”沐烟撑着下巴哀叹道。

    夏候彻虽然人品不太好,但确实是有些真本事的,萧昱这一个就更不用说了,好得没话说了。

    公子宸端着茶侧头瞥了眼说话的人,哼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沐烟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问道。

    公子宸瞥了一眼,懒得问她。

    “什么?”星辰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现在最想干的事儿,就是跑到盛京去告诉某人,他的前皇后带着他孩子要嫁人了,那时候他的脸色一定很精彩。”沐烟笑着低声说道。

    “你不怕你的脑袋搬家,你去。”公子宸哼道。

    “我就是想想而已嘛。”沐烟道。

    她只是臆想一下,可没那个胆子去闯这个的祸。

    “算你有自知之明。”公子宸瞥了她一眼道。

    沐烟想了想,伸着脖子凑近低声道,“你说,这金陵闹这么大动静,会不会已经消息传到盛京去了,夏候彻要是今天来抢亲了怎么办?”

    “大喜的日子,你能想点吉利的东西吗?”公子宸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哼道。

    她脑子是怎么构造的,明明喜气洋洋的时候,她尽盼着闹出些乱子来。

    星辰瞅了她一眼,平静地说道,“楼中已经安排了人在金陵周围和玉霞关,就是为了防止大夏的探子混进来,婚礼是从最近几天才开始着手准备,就算大夏的人知道了,消息要传到盛京去也得好些天,等大夏皇帝知道婚礼早过了半个月了。

    况且,墨嫣一直担心大夏不会善罢干休

    tang,连婚礼都没赶回来参加,亲自带人在玉霞关一带守着呢。

    “那我们想点吉利的东西,今晚怎么闹洞房啊?”沐烟笑嘻嘻地瞅着两人问道。

    公子宸甚是无语的望向她,“成亲的又不是你,你兴奋个什么劲。”

    现在新郎新娘子这状况,还闹什么洞房,只会给两人添乱而已。

    沐烟泄气地往桌子上一趴,抱怨道,“洞房都不让人闹,这大婚还有什么意思。”

    最近有伤在身,不能动武,金陵的赌坊也玩得没什么劲了,好不容易今天有热闹凑了,还不能玩……

    公子宸和星辰起身去看准备换衣的凤婧衣,懒得再与她为伍。

    隐月楼大多是些能沉得住气的人,唯有这一个一天不上窜下跳折腾一番,就会浑身上下不舒服。

    穿好了吉服内衫,沁芳便差人送了几样清粥小菜过来,道,“主子,婚礼得好几个时辰,你这会儿吃点东西。”

    她现在是有身孕的人,哪能一饿几个时辰。

    “好。”凤婧衣点头应了下来。

    待她用完了早膳,公子宸将一只锦盒放到桌上,道,“给你们的新婚贺礼,三年前就给你们备下了,今天总算送到你们手里了。”

    一会儿婚礼开始了,大约也没有机会送到他们手里,索性就这会儿交给她。

    凤婧衣打开瞧了瞧,是一对雕工精细的玉佩,玉质触手温热,是罕有的暖玉。除了一对玉佩,还放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

    “等你们大婚之后,我大约也要起程去调查冥王教的事,不定孩子出生满月也不一定能回来,所以提前送了。”公子宸道。

    这个孩子有多不该来,但总归也是她的骨肉。

    “多谢了。”凤婧衣含笑谢道。

    青湮也跟着拿了东西过来,交到她手里道,“这是安神的香包,你睡觉放到枕边。”

    自从诊出有孕,她似乎就没有一夜好好睡过,但愿这东西能对她有用。

    凤婧衣瞧了瞧,笑语道,“见惯了你动刀剑,难得还能动针钱给我做这样的东西。”

    “那边桌上的一些药材,是淳于越让我带过来的,可以让沁芳做成药膳,怎么做里面他写好了。”青湮说着,指了指不远处桌上堆着的几个盒子。

    “好,回头宴上我再谢他。”凤婧衣道。

    “还有我,送礼的事怎么能少了我呢。”沐烟跟着赶了过来,从袖中掏出一只精致银盒子,道,“这是我好不容易买到了一盒,南海珍珠粉,全天下也不过十盒,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的。”

    公子宸无语地望了望她,“你喜欢胭脂水粉,不是所有人都喜欢。”

    凤婧衣甚少施粉黛,这东西送着有用吗?

    “你已经长成半个男人了,当然不用这些东西,可不代表别人都不用。”说罢,望向凤婧衣笑咪咪地说道,“这试过了的,每天用一回,皮肤又白又光,绝对的上等货。”

    凤婧衣失笑,道,“好了,我收下,多谢你了。”

    星辰没怎么说话,只是将东西交给了边上的沁芳,让宫人一并收起来。

    “不管以前怎么样,从今天以后,你嫁了人就安安心心做你的北汉太子妃,至于南唐和凤景就不要再操心了,他现在已经大了,再不济也还有我们呢。”公子宸含笑说道。

    言下之意,让她放下过去,不要再想南唐与大夏的恩怨,也不要再去顾及夏候彻了。

    凤婧衣没有说话,只是默然点了点头。

    几人正说着话,宫人匆匆赶来道,“皇上让奴才过来问,公主这边准备好了没有,吉时快到了,太子殿下一会儿就要过来迎亲了。”

    “好了好了,人家新郎倌都不急,凤景他急个什么劲儿。”沐烟道。

    沁芳扶着凤婧衣起身,给她整理着一身繁重的吉服,叫人给补着脸上的妆容,最后将床上的凤纹外衫给她穿上,长长的拖尾迤逦身后,更显庄重华美。

    这边刚刚准备妥当,外面便传来钟鸣鼓乐,不一会儿飞凤阁外便响起了礼炮鸣响的声音。

    青湮亲手替她放下了凤冠上的流苏遮住精致

    的妆容,和沁芳一左一右扶着她出了飞凤阁,鸿宣太子萧昱已经一身龙纹喜服等在了殿外,看到她们扶出来的人,俊美的面庞缓缓扬起了温柔的笑意,在这春日的阳光显得格外光华夺目。

    凤婧衣莫名有些紧张,手心都不由沁出了汗,沁芳和青湮却在这时候松开了手,随即一只温热宽厚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小心台阶。”萧昱提醒,扶着她沿着红毯下了飞凤阁的玉阶,前方锦绣广场开始祭祀和庆典。

    前方的宫人洒着花瓣,连迎面的微风都染着花香,迟来了三年,她终于还是嫁给了他。

    只时,几番周折,她再没有了三年前那份热切和期待,有的只是对未来的满腔忧思。

    一番繁复的礼仪,折腾了数个时辰才行了大婚之礼。

    新朝的臣子一片的恭贺之声,对于这桩婚事没有人再比他们更满意,南唐虽然复国,但如今仍还国力薄弱,可长公主与北汉太子联姻,将来北汉便是南唐坚实的后盾,南唐再不用惧怕大夏的铁骑。

    如此,他们也能安心在朝为官,前程有望。

    凤婧衣在宴上让萧昱掀了凤冠流苏,与他一同向宴上的群臣敬了酒,敬酒词也是要他们以后与凤景君臣同心,尽力辅佐于他之意。

    南唐官员多是新选拔入朝的,以往也多有听闻过这位曾经代君执政的长公主,也是今日才真正一见真容,又在婚宴上得鸿宣太子和她两人这般器重托付,自是个个感恩不已。

    敬了完了酒,萧昱便先扶着她到了就近的长乐宫休息,一进门便道,“你还好吧!”

    “无碍,沁芳把我的酒都换得是水。”她淡然一笑道。

    进了屋,还不待沁芳等人过来伺候,他就先替她把头上的凤冠卸了,“这么重的东西,难为你还顶着戴了这么半天。”

    说着,伸手替她按了按酸疼的脖子。

    凤婧衣伸手拉住他的手,侧身道,“外面客人还在呢,你去吧,我自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成了。”

    萧昱点了点头,道,“好,让沁芳给你送些吃的东西,若是累了就在这先睡一会儿。”

    说罢,举步便准备出去继续招待。

    “你少饮些酒。”凤婧衣冲着他背影道。

    萧昱闻言回头,笑着道,“知道了,太子妃娘娘。”

    沁芳掩唇笑了笑,进来替她除去了碍事的吉服,给她换了一身水红的轻便裙衫,让人传了晚膳过来。

    她用了晚膳,小睡了一个时辰,外面的宫宴方才散场,听到外面有宫人请安的声音,心想大约是萧昱从宫宴上回来了。

    果真,起身刚出了殿门,便瞧见凤景身边的宫人扶着他回来了。

    “说了让你少饮些酒,还喝成这样。”凤婧衣上前帮着将人进殿。

    几名宫人将人扶到榻上,便道,“长公主,皇上和宸姑娘她们都喝醉了,奴才还得过去伺候着,没什么事就先走了。”

    “去吧,让御膳房备下醒酒汤送过去。”凤婧衣叮嘱道。

    “是。”几名宫人跪了安便跑下了。

    沁芳端着已经备好的醒酒汤送了过来,凤婧衣端着让他喝下了,道,“我扶你进去躺着,会好受点。”

    沁芳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帮忙将人扶进了内殿床上,低声道,“主子,要不你去偏殿休息吧,奴婢带人在这里伺候着。”

    她昨晚不知道才睡多久一会儿,今天大婚又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

    “不用了,你们早些下去休息吧,今天也跟着忙了一天了。”凤婧衣道。

    沁芳抿了抿唇,道,“那奴婢留下人在外面守着,有事你叫她们一声。”

    说罢,出去交待好了,才安心回去休息。

    殿内红烛高照,一室静谧无声。

    凤婧衣坐在床边,看着倒在床上的人,一颗心百味杂陈。

    过了许久,萧昱酒醒了几分,睁开眼瞧见还坐在床边的人,不由坐起身道,“你怎么还没休息?”

    凤婧衣侧头望向他,起身倒了杯水端到床前,“现在好受些了吗?”

    她知道他甚少饮酒,今天

    喝成这样,哪里会舒服。

    “好多了。”萧昱接过水一饮而尽,起身下了床将杯子放下,看到桌上放着的酒杯回头望了望她道,“我们好像还忘了件事。”

    “啊?”凤婧衣愣了愣。

    萧昱斟了一杯酒,一杯水端到床边,将那杯水递给她,笑着道,“合卺酒。”

    凤婧衣笑了笑,接过杯子与他交杯而饮。

    萧昱放下了杯子,又端着桌上的锦囊和金剪刀过来,道,“还有,结发。”

    凤婧衣无奈一笑,接过剪刀从他头上剪下了一缕头发,萧昱接过剪刀也剪下了她头上的一缕头发,而后要成结拿红绳系好放入了锦囊。

    “我们终于成亲了。”他将锦囊收好,握住她的手由衷叹道。

    凤婧衣莞然一笑,没有说话。

    “你先睡吧,我去沐浴,省得一身酒气熏着你难受。”说罢,萧昱起身拿着东西离开了。

    凤婧衣坐了一会儿,先行到了床上躺下,过了半晌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萧昱换了一身睡袍在她外侧躺下。

    “阿婧,你睡了吗?”

    凤婧衣沉默了一会儿,应了声,“没有。”

    萧昱将她搂进怀中,低头吻了吻她的额,低声呢喃道,“阿婧,嫁给我你会后悔吗?”

    “不会。”她道。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有什么资格后悔。

    萧昱笑了笑,说道,“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不是出生在皇家,也不是被立为太子,是我十多年前来了南唐,遇到了你。”

    凤婧衣抬眼望了望他,道,“遇到你,才是我的幸运。”

    否则,她和凤景也不会活到现在。

    他相视而笑,闭上了眼睛道,“睡吧,太子妃娘娘。”

    大夏,盛京。

    大夏皇帝重伤回京,便面临国内各处接连出现的冥王教分堂,楚王奉旨追查冥王教之事,也一去无踪,生死不明。

    于是,南方和北方的战事只能暂时停止,以便集中力量整肃国内。

    夜里的皇极殿格外寂静,孙平望着龙案后埋头理政的年轻帝王,不由暗自叹了叹气。

    从玉霞关回来,重伤昏迷了数十日,醒来之后人似乎又变回了从前那个睿智而深沉的大夏皇帝,只下了一道旨意上官氏暴病而亡,便再没有提过这个人。

    后宫再无一妃一嫔,他也全身心在政事之上,有臣子提过要皇帝大选秀女,次日便被贬出京去,之后便再无人敢提此事。

    一名宫人进殿到孙平跟前低语了几句,孙平上前禀报道,“皇上,南方方将军有奏报入宫。”

    夏候彻头也未抬,声音冷淡,“传。”

    孙平出去宣了送信的斥候进来,接过了军报呈到了龙案边。

    “念。”夏候彻道。

    孙平拆开军报,扫了一眼,犹豫了片刻却没有出声。

    夏候彻皱起眉扫了他一眼,冷声道,“不识字了?”

    孙平低眉看着军报,念道,“军报上说,北汉鸿宣太子与南唐长公主已于半月之前在金陵大婚联姻。”

    夏候彻落笔的动作顿住,薄唇勾起一丝冷笑,她还真是迫不及待的要跟那个人双宿双飞啊。

    他永远也忘不了,她在玉霞关上,宁愿死也要离开他的决绝……

    孙平见他面色沉郁,心中不由一阵紧张,上官氏就是南唐长公主他是知道的,那是皇上曾经最宠爱的女人,如今却嫁给了他的死敌,这让他情何以堪。

    半晌,夏候彻面无表情地望向送信的人道,“回去告诉方湛,以后除了战事,其它事不必再向朕奏报。”

    他承认,他还忘不了她。

    可总有一天,他会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