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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年节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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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是至亲骨肉,即便再有那望子成龙之心,终究这身子赢弱却是不争之实。若非刚才自己面前的次子,明言道比起往日来,已逐步恢复了常人三成的样子,加之当日那位医术了得的老大夫所言,便已是信了七分。

    次子近日来的变化,也是令其愈发欣喜之事。原先那个只晓埋头苦读的呆书生,如今逐渐开始能独当一面了,比起他这父亲来怕是再无旁人,更觉宽怀了!

    东厢内的长子固然常随身旁,这些年下来也已懂人情事故,更并非是那等只知用功课业的呆书生。但若是论起这仕途前程来,次子这等才华横溢之人,却远非他这兄长能及上一二的。这才是卢家老爷此前最为痛苦之事!

    按理说嫡出长子,承袭家业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再加之这位当年初入试场之际,也当可算得少年得志,只是随后两次的乡试中却只有名落孙山的份,不免让他这位昔日的解元公,颇感失落!

    好在次子未及弱冠便是一举得中,才使其挽回了不少颜面,但只一想到他那赢弱的身子,难免感叹上苍的残忍!如今得知,次子竟然是无师自通,正悄悄学习医术,待等自己将养好了身子骨,再图光耀门楣之事!

    其实,方才二房直到离去之际,都未曾提及过卢临渊,再度赴试一桩,这不过是卢老爷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但也正因如此,才使得原本对次子经常前往小住乡间一事,颇为犹豫的卢老爷,在沉吟片刻后,欣然应允了下来。

    想到,或许有朝一日,他兄弟二人都能在仕途上一展羽翼。不觉自己的眼角也稍有湿润。默默背过身去,一旁的老妻是瞧在眼里,又怎会不知自家老爷,也与自己一般是喜极而泣!

    这旁正屋又唤了二爷前往叙话,那东厢两位也已是得了消息。不禁是猜度连连:“依相公看来,此刻又急着对面夫妻俩一并前去,却是所为何事?”

    若那旁魏氏不提还好,此前偏厅之中的一阵忙乱景象,他也是才听大丫鬟银屏细禀,难免是气上加气。猛得踢开了脚边的炭盆。顿时引得屋中的几个丫鬟,匆匆退出了屋外去。

    “亏得姐姐提醒的早,要不然今日这顿骂……定是避不过!”倍觉后怕的拍了拍心口。愈发低声再追问一句:“姐姐看来,今日大爷这般可是与金盏姐姐之事,有些……?”

    不待为首的银屏应她,只见那边的小丫鬟,忙不迭已是朝众人比了噤声的手势。劝道:“我的好姐姐,你就小着声些吧!看着就叫人想起了,当日丁姨娘的那桩来!”

    被她这么一提,便再无一人敢肆意接话了,原本这桩在当日事发后,已然成了卢府之内的禁忌之谈。别说是下人、仆妇们了。即便是大小主子中,也毫不例外无人再提一句。可想而知,其厉害之处!

    领着片刻慌神的丫鬟们。回到后院住处后,才开言相劝道:“你们几个也已是入府多日了,咱们大房两位主子的性子如何,好歹也已摸透了几分。”说着却是话锋一转。

    指了指隔壁那间,特意腾了出来与那此刻还在病榻之上。尚未能起身饮食的丫鬟金盏,暂居的屋舍道:“今日偏厅之事。就算没亲眼瞧见,你们几个刚巧都在屋外候着的,也都听得实在吧?”

    这边的几人,怯生生对视了两眼后,纷纷点起头来,却是谁都不敢再出一声。见她们已是心生畏惧才接着低声念叨:“往后也莫要说姐姐我不曾提醒过你们,那旁屋里的金盏姐姐也是心中急切,才没留神一头便直接撞了上去!”

    说到这一句来,不免又深深扫了一眼,底下几人。被她这一眼定睛细打量之下,三个小丫鬟更是心悸不已!果然,屋里妈妈那句猜度确实是真的,金盏姐姐就是按主子的意思,才不得不豁出了性命,替大奶奶解围的……!

    心中埋下这一令人惊恐的种子后,往后众人的倍加小心之举,便是可想而知了。这边屋里是陪嫁到此的大丫鬟银屏的醺醺教导;隔壁那间里,还有个摆在众人面前活生生的例证,怎不叫人胆战心惊!

    其实,这一切不过是,尚存一丝不甘的银屏,临出府之前的借故泄愤罢了!以她这本就是被主家太太教导着,跟着去往小姐夫家,也只为充作陪房的小丫鬟,却突然得知这所有的准备,都将化为一场泡影后,叫她如何释怀?

    那心心念念只求大奶奶看恩,能留自己一席之地的金盏,不过是个死脑筋的可怜人而已。谁都不曾料到,想必就是魏氏她自己恐怕也想到过,自己平日里善待先后进府的小丫鬟,不过是借故给她们讲述大房奶奶的性子如何。

    暗中灌输与她们,才使得如今整个卢府中,除了那一心想着出人头地之辈,再无一人敢前来大房领差事,便是最好的证明。而今日这偏厅一桩,俨然又是一次可借故发挥的,想到离自己出府之日,也已为时不远。

    索性大着胆子,将这一祸根深深埋下,才是时机刚好!于是,便一该往日醺醺教导之言,有心将此事背后引人猜度之想,借由她金盏病倒之际,便肆意抛了出来。

    稳了稳心神,当其再度望向小丫鬟们时,已是令她满意非常!显然刚才那颗种子,已然是埋入了众人心中,一时间虽还不得全然爆发而出,待等上几年那魏氏身边恐怕就再无心腹之人咯!

    ‘若是此刻被大奶奶得知一切,不知她又将如何作想?’脑海中迅速闪过这个荒谬的念头后,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模样,低声交待了一句后,便起身往隔壁那屋去瞧金盏如何了。

    而此时,刚才由金盏屋里出来,正转身掩实了门扇的大丫鬟三叶一见来人,不免低声问道:“你可是也来瞧金盏的?”

    确实不曾想到,能遇上太太屋里的大丫鬟,忙是点头应道:“好歹也是姐妹一场。再则,如今我们奶奶也被吓得不轻,哪里还有精神遣了人一旁照应着……。”

    越说越是小声,忙又拭了拭,已然微微发红的眼圈,才欠了欠身告罪道:“还望妹妹莫要同老爷、太太提及才好。我们家奶奶也定是一时慌了神,才忘了这茬!”

    就在踏出后院之际,这旁的大丫鬟三叶不免还是回望了一眼,那屋的方向,暗自怔怔道:今日这大房之人,为何都如此奇怪!先是大奶奶句句不离祭祀之事;后有那金盏头撞屏风昏迷当场;如今再又出了这么个银屏……。

    她倒是不曾多想,只在临睡前与同屋的大丫鬟水香细细说了,一听最后那两句,深知内宅之事的水香,不禁迟疑了片刻。这是暗示太太屋里的三叶,那大房奶奶对自己丫鬟病倒这事,却是不闻不问!

    嘴上虽未明着与身边的丫鬟,解惑一二,但这自己心中,却是久久不能平静。想来,金盏也已算是大奶奶的心腹了,为何却被这般丢弃一旁,默不作声?

    而银屏此番之意,却又是为何?说她是有心帮村姐妹一把,却未免有欺主之嫌!再如何辩解,大奶奶毕竟才是她的正经主子,即便满腹委屈也理应好生劝上一劝才是。却是这般,不知深浅的传话与太太跟前的丫鬟,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之举?不免令人费解的很!

    无论是出于无意,还是真有心相告,自己身为太太屋里的大丫鬟却是不能,将此等之言传入正屋主子耳中。忙是低声在身边丫鬟耳边交待了两句,才背过身去静心入眠。

    就在这旁水香拿定主意之际,那边屋子里,也是无法安寝的银屏莫名有些后悔,方才之举。说来也巧,刚才与小丫鬟们说道起魏氏之事,自己不免还有余怒未平,就与三叶撞了个正着,自然是一时没能压住心头之火,便已脱口而出了。

    不想,整夜不曾安稳歇息的银屏,在旁人眼中却是个姐妹情真的善心人。此刻,与她正院中错身而过之时,不免留意三分,见其一脸的憔悴模样,当即也已于众人一般,只道是守在金盏身旁,没能睡成囫囵觉,才成了今日这般!

    心中也是可怜与她,也已认定昨日定是这银屏,一时感慨才无心说的混话,轻轻了摇了摇头,便直向正屋去。身后紧随其后的大丫鬟三叶,也忙是低声一句道:“果真还是姐姐说的不错,定是太过痛惜那撞破了额头的金盏,才无意流出那句抱怨来!”

    而那旁脚步迟缓的银屏,却是不知这边太太屋里的两个大丫鬟是如何评论,自己昨日不小心漏出的一句,此刻正领了差事往院外去。

    本就是再无第四者知晓的意外一桩,此刻整个卢府中,正为即将到来的年节一事,忙碌不停。哪里还有敢一旁躲懒,闲聊之人哦。

    自从后院那丁姨娘,被送往了家庙之日起,院中原先那些偷奸耍滑之人,也是全然没了踪影。就是往日得了赏钱凑一处,偷着赌钱吃酒的婆子们,也都收敛了许多,哪里还敢胡乱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