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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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氏掌家多年,驭下有术,思仟思伽在廊上的一番针锋相对,马上传到了她的耳里了,姊妹之间相处,天长日久,针长线短,总有个摩擦冲突,言语口角是难免的,赵氏只吩咐了下面的人闭紧嘴巴,不得妄议姑娘们的是非,底下的人连声应诺。

    丰儿抓了一把铜钱赏给传话之人,看着她退下了,才走到赵氏身边,寻了把小杌子坐了,笑道:“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这话果然不错,四姑娘就是大奶奶的贴心小棉袄。”

    赵氏脸上颇有得意之色,道:“要说我所出的三个孩子,还是伽儿最贴心。伽儿,小小年纪,有这般通透的性子,实在是难得。我之前还……”说到这里,忍不住笑笑,思仟占着自己年长,又在丁氏身边教养,多次逾越嫡庶之别,明里暗里和女儿较真,赵氏不是不知道,有心试炼女儿,一直留意着女儿的反应,思伽好脾气,一再的想让,丁氏还以为她迟钝或是过于顾念姐妹之情,正觉得女儿的性子过于温婉,还想找个机缘掰一掰的。

    丰儿笑着赞道“我们四姑娘是风光月霁性子,寻常针线皆不过心。这一次,也全不是为了自己才出手了,算是帮着大奶奶教导她一回,事实如此,女孩子家,顶着一个庶字,别管如何出挑,命中注定矮人半截,希望二姑娘能想明白,守好本分。”思仟年长又如何,嫡女要教导庶女,还真说的过去。

    赵氏大感欣慰,问:“你觉得我这十几年有错待她了吗,瞧着也是聪明像,怎么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这个她,是指沈思仟了。

    丰儿真诚的道:“看看别家的庶出是怎么过日子的,二姑娘十几年来在府里能有这份子体面,难道全仰仗太太吗,还不是大奶奶做嫡母的宽宥大度,不与之计较,多年来各处份例都和四姑娘一样,过了十岁也是像大姑娘一样教导她理事持家,尽算嫡母应该的责任了,二姑娘也该知足了。奴婢多嘴一句,一个庶女,常年养在太太身边,下头三个嫡出的姑娘也没有这个福分,天长地久的,就把自己的出身忘了。还有个方姨娘,当年趁你做月子的时候,伺候了大爷一回,坐下了孩子,一直怕你在二姑娘亲事上作伐呢。是以,如今才糊涂了,犯下大错”

    赵氏冷哼一声道:“我若真的心里不痛快,何必等个十几年在她女儿身上作伐,生产之时就能了解了她们母女。方氏,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在我眼里做个奴婢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是看在她是前头留下的老人,养个招牌罢了。大郎的内宅太空了不像话。”方氏,就从来没有入过赵氏的眼睛,赵氏都不给方氏跟前伺候的机会。

    丰儿尴尬道:“方姨娘终归是二姑娘的生母,为着她好呢,想得个好前程。”

    赵氏讥讽的道:“多少母亲,都是打着为子女好的主意,害了她们一辈子。哼,她一个自幼卖身为奴的婢妾,无人教导,大字都识不全,常年拘在屋里,见识连市井之妇都不如,竟敢指点主子的亲事!一个庶女,最要紧的就是安守本分。好前程,也要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一抬眼,就看上了韩国公之子,好大的胃口,以为对方沾了个庶字,这桩亲事就能落在她身上了。方氏,奴婢之流,粗鄙浅薄,打着为她好的幌子把她害惨了还不自知,画了一个永远吃不到的馅饼,瞧过了韩国公之子,还有什么人能入的了她们母女的眼。”

    原来,转年之后,听说信国公在给韩昭旭挑选岳家,方氏母女就急了,刚好沈家有了起色,重获官身,觉得有一线希望,在丁氏面前提了那个大胆的建议,把思仟说给韩昭旭,让丁氏去封信在韩家太夫人郑氏跟前荐一荐思仟,两个祖母,定下孙子孙女的亲事,也是天作之合。好在,丁氏也不算太昏聩,跟着一起头脑热,一辈子事事以儿子为主,这样的大事,去信之前,还记得问了问沈葳的意见,当时,直接把沈葳和赵氏怔住了。这件事情,当然是捂住了,当场沈葳直接训斥了方氏,事后,赵氏给方氏寻了个别的借口,禁足半年,不得再见思仟,好好的女儿,都被带歪了。难得的现案教材,这件事情的始末,赵氏还是几天前给思伽说了,以方氏为例教导她作为大妇将来怎么处置妾室。

    丰儿叹道:“她们母女是盼着万一呢,若是成了,一飞冲天呀!”

    赵氏一掌拍在案几上道:“她们可有把全家人的前程放在心上,这样拿着沈家的脸给人笑话,踩踏!愚不可及,女方这样上杆子巴结男方,六品庶女,妄图高攀一品公爵之子,能成事吗?这风声只要露了一点点,沈家就要成为京城的笑柄了,这几年,重新经营的谨小慎微的形象,毁于旦夕。庶子和庶女可不一样,庶子自己有本事,一样有前程,何况,韩昭旭还有一个生母,以身死给他铺平了青云之路。他又长的一表人才,皇家要是有心,尚个公主又有何妨。正好,旧例尚主之子不承爵,破了韩家将来可能的嫡弱庶强爵位之争。”

    “一般守着内宅的女子,岂有大奶奶的远见!”丰儿说的是真心话,赵氏这走一步看三步的本事,是从王府到沈家几十年练出来的。

    “如今,我真是不想管思仟的亲事了,看到过那么大一块肥肉,我能给她寻到的小菜,她怎么会看上眼,没的费神费力落不着好,反正婆婆教养她一场,临了也把这宗事揽了吧。”赵氏兴味的道,思仟十四了,的确该相看婆家了。

    丰儿知道赵氏只是说说而已,不是那种逃避责任之人,只是思仟母女的小算盘让她磨灭多年来仅存的一点怜惜,越过嫡母私议亲事,这可是打赵氏的脸了,多年来,思仟表面上对赵氏恭敬有加,内心中到底存了多少对赵氏的敬意,还正难说了。可是,好歹思仟也叫了赵氏十几年母亲,丰儿终是不忍赵氏一次就割断了这一点子的母女之情,赵氏在外名声好的很,躲个懒是无所谓,可怜的是二姑娘,嫡母不帮着操持婚事,夫家会怎么看,只得劝道:“韩公子长得那样,女孩子爱俏也是有的,二姑娘有什么阅历,一时被人迷惑,误入歧途,还要大奶奶教导。四姑娘已经给二姑娘下了一剂猛药,看看她能不能收心吧,还请大奶奶缓一缓。”

    赵氏思忖片刻,道:“罢了,好歹是她嫡母,看看她能不能觉悟吧,快议亲的人了,心大成那样。想不明白,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大爷回来了!”这个时候,门外的小丫头突然禀告。声落,门帘拉起,沈葳就大跨步的走进来,手里抱着官帽,丰儿上前接过,把官帽里外擦拭一遍,才摆到寝室衣架边上。赵氏给沈葳泡了一杯普洱,贵州盛行普洱茶,沈葳也在学着品。

    “刚刚聊什么呢,丫鬟们都避出去。”沈葳随意的问。

    赵氏也不想瞒,把今日思仟思伽两姐妹的冲突说了一遍。沈葳当父亲的,有权知道女儿们私下里的言行。

    沈葳心中一动,道:“不想我们的小女儿是如此的伶牙俐齿,原来不与仟儿争锋,权是在让着她呢,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赵氏自豪道:“这么几句话就让你刮目相看了,那我后面的一番话说出来,你可要用什么词夸夸伽儿?”

    “哦,她还有什么惊人之语?”沈葳认真的问。

    赵氏便把今天考校持家之道,沈家如何在贵州置产,两个女儿是怎么个想法都陈述出来。当然是细细转述了思伽的话语,连她当时讲述,意气风的神态都描述了出来。沈葳也是越听越入迷,赵氏说完,沈葳重重的把绘着荷叶莲瓣的红漆茶盖一掷,连连赞道:“好!好!好!不亏是沈家的女儿,做事有气魄。”

    看着沈葳也是有心一搏的样子,赵氏倒是犹豫了,道:“大郎,这个想法大胆的很,主意是好主意,只是风险太大了。贵州这个地方,我们还是两眼一抹黑了,这笔买卖走通了,也怕保不住的。”

    沈葳细细思索下,道:“我这两个月,已经整理好了军籍文书,过几天正是要到地方卫所去清查一遍,刚好,把贵州地界都踏一遍,看看有没有可取之物。现在贵州各处该有的官道都还没有修通呢,做生意辛苦的很,一时也壮大不起来的,不过,总比田庄的收益强点。我不在家里,如果有人来投,就推了吧。”

    赵氏应下,问:“大概几时能回来,我好准备准备。”沈葳这六品经历,是掌管贵州军户文书,协管军事刑狱的,总要出差的。

    沈葳道:“这还真没法说,少说也得一个半月吧,四弟这次也随我同去,我也有个帮衬。倒是伽儿那话不错,有钱大家赚,我先去信给那几家,把这个事说一说,真要做起这笔生意,我们这边收货了,外边还要他们照管着才能顺利散出去。”</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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