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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死局

作者:天光映云影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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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进竟然二话不说,把大将军事务交给了魏将军便启程回长安了。消息传回来,让很多人提起来的心放了下去,又让很多人心里面嘀咕,薛进答应的也太痛快了,难道他另有打算?

    正在大家都在观望之事,荥阳那边却出了大事。

    原来,从河北而来的大股流民已经聚到了郑州的管城、荥阳一带,因无法通过虎牢关,便在此聚集,已经到了数万人。现在管城的州府府库粮食早已告罄,之前虽然已经同意用洛口仓的粮食赈济,可是户部的调粮令虽然下了,洛口仓却拿不出那么多的粮食,现在眼见也见底了。

    现在这几万饥民眼巴巴的等着官府的赈济,若是没有粮,这些饿红了眼的人一定会聚众闹事。荥阳一带向来是重要的产粮区,洛阳乃至长安都有赖于那里的供给,更是南北货物流转的中枢,一旦那里乱了起来,必然会影响国库收支。

    皇帝震怒,当朝责问户部郎中裴敏:“不是说郑州要求赈济的折子早就到了吗?你们户部是怎么处置的。”

    裴敏满头大汗:“当时已经发了许可,让从洛口仓调粮,由州府便宜行事。”

    皇帝“啪”的一下把郑州加急文书往下一扔,怒道:“你自己看,洛口仓的粮食大部分都是麸皮,就这样还有一半发了霉,就这样的粮食都已经吃光了,现在灾民已经饿了两天,随时可能弄出民变,你这个管户部的倒是跟我说说为什么会这样!”

    裴敏擦了擦汗:“皇上,这些年连年灾荒,就说去年夏天闹了水灾,冬天又闹了旱灾,今年春天又有蝗灾。后来汴州那边闹民变,汴州仓也损失了不少。洛口仓在世宗年间被乱民所烧,前年开始兴建,今年刚刚建好。里面所储的米粮,就是汴州仓搬来的,米粮不足也是情有可原。当时下发许可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流民会来的这么快,而且人这么多。粮食比预想的消耗还要快些。”裴敏瞥了杜胤一眼,见他在那里,面无表情。仿佛他跟这件事情毫无关系,裴敏暗骂,你这个汴州刺史拍拍屁股走人了。却留下这么个烂摊子让我们给你背黑锅。

    杜胤感受到他的眼神,却不以为意,挑了挑眉,那神情似乎再说:你也没少从中捞好处,这件事你不想担待也不行。

    “汴州仓是交通南北最大的粮仓。那场民变不到一个月就扑灭了,就算他们趁机抢粮,汴州仓也不会只剩下这么一点东西,这里面必然有人偷梁换柱中饱私囊!”裴敏的话更增加了皇帝的怒气。

    裴敏低下头,头上的汗不住的往下滴。

    皇帝看着他冷笑:“再说,你这个户部郎中是做什么的。连这些事情都处理不来,既然知道那些米粮经过这些事情已经不足了,为什么不事先安排从其他地方调粮。”

    中书令陆宪此时站了出来:“皇上。此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眼前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调粮过去,赈济灾民,安抚民心。若是再迟,恐怕要生出民变来。”

    一番话。终于让皇帝气的发昏的脑袋清醒了一些,他强压怒气。说道:“那就尽快从河阳仓调米粮过去,不过百里的路程,应该几天就到了吧。”

    大臣们嘴里都称“是”,皇帝叹了口气,希望这件事情能顺利的解决。

    有过赈济饥民经历的一些官员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却没人敢再撩拨皇帝的怒气。皇帝和大部分官员整日养尊处优,只想着粮食只要运过去就好了,却不会想到,人饿到一定程度,多一刻也是等不了的。

    杜胤是经过汴州民乱的,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然而他却毫无忧虑之色。

    在陆宪府里的茶室中悠悠的品着神泉小团。

    陆宪给自己舀了一碗,脸色却没有品茶人该有的悠闲平静,吸了几口气才说:“沈靖远的账册一直没有找到,现在汴州仓的事情恐怕是瞒不住了,若是账册被捅了出来,你该如何撇清干系?另外,听郑家那边来消息,很是担心李湛拿到了账册。”

    杜胤笑笑:“等民乱出来,皇上哪顾得上那么多。之前我在汴州,谁知道沈靖远那小子狡兔三窝,把东西藏在郑州。陆相不如举荐我领军平叛,正好趁机收拾干净。民乱平息之后,这件事的风头也过了,无凭无据,皇上也不好追究。”

    陆宪冷笑一声:“你去年平叛的时候,是等到皇上废止了‘摊丁入亩’才动手,皇上心里有数。要不然怎么会把你一个地方大员调到左散骑常侍这个闲职上,明升实降,摆明了不信任你。”

    杜胤向陆宪拱拱手:“那就要靠陆相您大力举荐了,除了寒门的人,绝不会有人反对。我在阻碍‘摊丁入亩’上出了大力,落到现在这个处境,该是这些世家给我回报的时候了。”

    “等事成了再说吧,你怎么知道那些流民一定会造反?若是粮食及时的送到,我看也未必会乱,那个蒋忠也是个没担当的,就把事情都推到李湛身上了。李湛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最是奸猾有主意的,若是他安抚住了流民,岂不是立了大功。”陆宪一点也不像杜胤那么乐观。

    杜胤闭上眼睛,专心的享受着茶叶的馨香,之后才悠悠吐气,说道:“用不着担心,郑州离长安千里之遥,从文书的日期上看,传到这里已经过了三天,也就是说灾民已经饿了五天了。八百里加急,实际上每天跑三百里已经很快了,紧急军情也不过如此,等到公文传到回洛仓,又要花上两三天的功夫,回洛仓就算是一刻也不耽误,粮食走水路运输也需两天,我们再使些手段延误延误,三四日旁人也挑不出什么来。那帮流民已经饿急眼了,加上郑家侄儿在其中运作。想不乱都难。等到一乱,呵呵……他这个司马的闲职怕是也做不成了。”

    “你不说郑家还好,他们沛国公的恒昌米行不就是一个靶子,李湛若是急了,直接动恒昌米行的米赈灾。别反倒把家当赔了进去,给李湛当了梯子。”陆宪想起这一茬儿,更是没了好气,重重的把茶碗撂在桌子上。

    杜胤却不以为意,瞧了瞧陆宪铁锅一般黑沉沉的脸色,笑道:“就等着他动呢。”

    陆宪重重叹了口气:“好了好了。那边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薛进这边准备好了?可是万无一失?”

    “就等他回来了,他若承认就落实了通敌的罪名,因此他必不承认。而我们掌握的证据定叫他哑口无言,到时候就治他个御前矫饰、欺君罔上的重罪。”杜胤笑眯眯的,不紧不慢的说着。

    陆宪仍然还是不放心:“那冯威可靠吗?他是薛进一手提拔上来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可靠不可靠都没关系,白纸黑字的证据,是薛进亲笔写给他。让他销毁账册的书信。那薛进想抵赖都抵赖不了。右相也太操心了些,您盯着大方向,这些小事交给我们就好了。”杜胤对陆宪这么不放心自己很是不满。

    陆宪听出他话里的抱怨,忙安抚道:“不是我不放心你,只是柳正言那个老狐狸,这次很是反常。我总是觉得不对劲。”

    “呵。您老放心,就算那个老家伙再能折腾,这一次。也逃不出我们布下的局。”杜胤的表情未变,眼神中却充满着志在必得的自信。

    朝廷之上暗潮汹涌。

    郑钧却在为妹妹过于出挑头疼。

    “这是高煜高公子今天给书信。是李湛写的。你自己看看,他还特地提到了你。”郑钧拿出了信。

    涵因昨天已经看过,之接过来扫了两眼便放下了。

    郑钧说道:“为什么叫你少安毋躁?”

    “这我怎么知道,也许觉得我性子太急躁了吧。”涵因敷衍着。

    见郑钧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忙转移了话题:“哥哥,宅子置办好了吗?”

    郑钧点点头:“这些日子我也挑了好几处。只是都不那么合适,价钱便宜的离这里太远了,离的近的价钱又太贵,房子也大,咱们家也没几个人口,住着也浪费。”

    涵因听了却不以为然:“哥哥莫要太俭省了,银子还有,眼瞅着咱们家要添好几口人,哥哥有了嫂子,伺候的人也不少。再以后有了侄儿,那人丁就更兴旺了。我看哥哥只管往大了买,可千万别太局促了。”

    郑钧笑道:“不够住了再搬就是了。咱们现在没多少钱,要把好钢花在刀刃上。你那钱好好留着,看起来好像不少,跟老太太、太太们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钱留着不过是一堆死物而已,只有流转起来方能生财。长安的房价年年涨,这份产业置办下了,过几年就算卖了,还能小赚一笔呢。哦,对了,出了宅子之外,哥哥有空的时候不如留意一下长安附近的庄子,这几年天灾不断,地价也跌了又跌,正是置办产业的好时机。”

    “你呀,出去这一趟就变成市侩泥腿子商人了。这么精打细算的。”郑钧看涵因一个女孩子整日盘算着挣钱的事,又好笑又心疼,拍拍她的脑袋说道:“知道了。这些我都会留意的。你要是不放心啊,过些日子,我带你出去看看那些地方,挑一处你觉得可心的。这下总行了吧。”

    “那好,哥哥可不许骗人。”涵因笑道。

    “我骗你这个小丫头做什么。”郑钧难得看到妹妹如此有兴致,心里也很是开心。

    涵因看看外面:“咱们从管城那边出发到今天也有十几日了。和三哥分开也有二十来日了。也不知道他那般情形如何,也不传个信回来。”

    郑钧却毫不担心:“我们在那里待了那么多年,就像回自己家一样,你不用担心,三弟昼夜兼程,要比咱们快很多,咱们到这里的时候,他也应该见到薛帅了。现在说不定在军营里面和同袍们喝酒呢。他应该这次会跟着薛帅回来。”

    “是啊,现在担心也没有用,只希望这件事能顺利解决吧。”

    靖国公在家歇了几天,又恢复了上朝。

    薛进终于从西北回长安了,他居然在路上毫无耽搁,昼夜兼程的往回赶,只花了十天工夫,没有带大军,只有随行的二十几个护卫。满朝文武都瞪大了眼睛,等着事态的发展。

    皇帝在御座上沉吟着,考虑着要用什么语气质问。

    只听薛进在下面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薛爱卿起身吧,一路从边塞赶回来辛苦了。”皇帝决定还是和颜悦色一些:“这次让你回来是有些事情需要质询你。有人参奏你私通突厥,私放商人资敌,你可认罪?

    陆宪耷拉着眼皮站在朝堂上,时不时抬起眼皮扫薛进一眼,等着他开口否认。

    薛进却忽地一下跪下了,把官帽摘下,放在一旁,深深的磕了个头:“皇上,臣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