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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_分节阅读_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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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也好,能在一起便在一起,过一日是一日。过不了一日,一刻是一刻。

    日光斜斜地透过窗格子射进,在地面上缓缓移动角位,时间正一点一滴流逝,不知何处是尽头。

    我们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累了就躺着抱在一起聊天。什么都聊,除了生死。

    他不愿意睡,他觉得睡觉是对生命的一种浪费。但他终究是睡去了,是真的太累了。他刚睡去的时候,我的脸色苍白一片,心里像死了一样,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探在他的鼻尖,直到察觉他尚存的鼻息,这才重重舒了口气,安下心来。

    我时时刻刻担忧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止住呼吸,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蹑手蹑脚地离开床榻,我披上衣衫走出房门,席卷在冬日西风的霜寒之下,外边的风景萧瑟肃穆。蔺翟云站在光秃的枝桠之下,青衫习习,成了冷色世界里的唯一色彩。

    他果然在等我,也知道我一定会出来。有时候,我们之间仿佛有着一种默契。

    我走过去,问:“说吧,长卿刚刚都去了什么地方。”

    【第二卷】 长卿篇 第一百六十二章

    章节字数:6627 更新时间:10-08-05 08:26

    蔺翟云道:“鲁公先是去苏楼探望老太君,两人在里边谈了半会儿,之后鲁公又去探视两位世子,然后就召集了几位重臣。”

    我问:“你也去了么?”蔺翟云点头:“是的。”

    “他交代了什么?”

    “鲁公与诸位大人商议怎么拖延时间直至曲将军的援军到来,然后鲁公拟了一份诏书,又备了一只锦囊,都交给了周将军。”

    蔺翟云似乎明白我心里的想法,不等我发问便径直说下去:“诏书只有周将军看过,其他人都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不过我看周将军的脸色稍变,倒能猜出几分,多半是鲁公的托孤遗诏。至于锦囊里是什么,就连周将军也不知道,鲁公当时只靠在周将军耳边秘密嘱咐了一句,因我懂唇语,便记了下来。”

    “鲁公说:如果事情到了最糟糕的局面,萧家大军攻进金陵,萧晚月非要斩草除根对世子下毒手,到时候再把这锦囊交给夫人,切记,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那么做,哪怕金陵不保也别让夫人见到这锦囊,除非世子真有危险。”

    别有深意看了我一眼,蔺翟云道:“我想,锦囊里的东西或许与夫人有关。”

    此时我无心深思锦囊里藏着什么乾坤,只觉得司空长卿事事都在交代遗言,心里不由一阵发麻地绞痛,不甘地问:“长卿当真回天乏术了?”

    蔺翟云终究不忍对我太过尖锐地打击,婉转道:“夫人,有些事逃避不了,不如面对。”

    我问:“你刚才给长卿吃的是什么药?”

    蔺翟云道:“九转丹。”

    能解百毒的九转丹!是了,我怎么会忘了还有这方法!

    我心底才刚刚浮现一丝希望,就听蔺翟云道:“能拖得一个时辰是一个时辰。”

    不是年,不是月,甚至连日都不是,司空长卿的性命竟只能用“时辰”来计算!我不肯接受,喃喃说着:“不会的,一定还有什么方法能救他!”

    “鲁公为你渡了蛊毒,本来立即便会七窍流血毒发身亡的,只因事先吃了还魂丹,事后又吃了三份量的九转丹,才得到遏制。终有一刻,还魂丹的药性一过,鲁公必死无疑!”

    “我不会放弃的!”我用力抓着衣袖,想捏碎所有的痛苦:“萧晚风曾经也服下过还魂丹,也曾经在生死边缘挣扎,但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蔺翟云叹息:“吃了还魂丹还能活下来的,已经是一个奇迹!”

    “那就再创造一个奇迹!”我大喊出声,心里有多恐惧,喊得就有多大声。

    蔺翟云面露痛苦:“奇迹如果能再三地出现,就不再是奇迹了!夫人,你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到最后只会加倍地痛苦!”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愿再与他说话,转身回到屋里。

    司空长卿还在睡着,我再度担惊受怕地去探寻他的鼻息,直到察觉他规律的呼吸,情绪才稍稍安定下来,却仍然不安着。

    “如果你没遇见我该多好……或许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我自说自话:“如果真有下辈子,还是别相信缘分了,千万别再遇见我,也别再被我连累。”

    就让彼此注定无缘,不再恨不相逢。

    就让两人擦肩而过,相逢流着不相识的泪。

    “今生呢?”他睁开双眼,幽幽看着我,“这辈子还没过完呢,怎么就想着下辈子了?”

    我见他醒了,赶忙擦眼泪,一边顺着他话说是,一边不知所措地道歉。

    他说:“悦容,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我红着眼睛困惑:“什么话?”

    他温柔地笑笑:“爱是一种信仰,奇迹是信仰最宠爱的孩子,只要有爱,只要一个人有足够的信念,他就能创造奇迹。”

    我一怔,心里百般滋味。他到底还是听见了我和蔺翟云的谈话。

    往床榻上一坐,我俯首亲吻他的额头,请求:“那么,就让你的爱为我创造一个奇迹,好么?”

    他没有回答,说了另外一句话:“这辈子即使有过那么多的痛苦那么的悲伤,我还是应跪下来感谢神明,让我遇见了你。”

    “我也一样。”我跪在塌前,与他十指相握。

    我在心里问,如果我现在虔诚地去信仰神明,他会不会赐我一个奇迹?

    ※※※

    神明的奇迹未闻讯息,萧家的大军却提前到来了!

    萧晚月违背了誓言,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一天发兵。我虽有点措手不及,心情却出奇平静。

    战争的号角“呜呜”争鸣,洪亮,绵长,像是厉鬼的尖叫盘旋在金陵城的上空。

    全城百姓陷入空前的恐慌中,有些地方出现了暴乱,暴民们开始争相抢夺粮食,有的冲进了粮仓,以求战乱时得以充饥自保。

    周逸派了五百精兵去镇压,随即去了城头点兵,加强城门防守。

    在这内忧外患之际,大臣们跪在房门外请示,等待司空长卿和我出去主持大局。

    司空长卿起身,道:“悦容,为我披上战袍!”

    我并未阻止他,依言取来战袍服侍他穿上。

    铜色虎口战甲,外罩大氅,猩红色的披风,金线绣以展翅飞鹰,银枪在手,枪头纹龙红缨,睥睨众生,横扫千军,是何等英雄气概?

    雄鹰翔于天空,猛虎奔于森林,他司空长卿,就该驰骋沙场,尽显英雄本色。

    我盛装打扮,头顶凤冠,身着百鸟朝凤紫金袍,耳缀珊瑚香玉攥明珠,项配八宝五彩璎珞,腕套两对蓝田暖玉镯,两对游龙戏凤金雕镯,就连当今太后,也不及这身风华。

    挽着长卿的手,我与他一同出现在众臣面前。

    众人见此,顿觉天降金光,匍匐跪地,齐齐高呼:“天佑金陵——国公、夫人千秋昌盛——”

    我陪同司空长卿登上城楼,蔺翟云紧随在侧。

    周逸正一身战甲站在城头,俯视战场,眼底寒光成冰,任凭萧家潜出的副将在那边大声叫骂,坚决不出城迎战。

    时值正午,烈日当头。天地不感一丝暖意,却是交迫的寒冷。西风萧瑟,徒添肃杀。

    我低头看去,长川军已兵临城下,远处黄尘滚滚,几十万大军黑压压的一片,连接着苍茫的天幕,一面面旌旗横曳翻滚,紫色六瓣菱花上绣着硕大的“月”字,迎风招展,张牙舞爪。

    鹰隼在天上翱翔,发出一声声凄厉的鸣叫,萧家那副将坐于马背,尤在城门下破口大骂:“尔等金陵这帮缩头乌龟们,还不速速打开城门来你军爷爷胯下受死!难不成吓破了胆,**尿流地滚去自家老娘裤裆里发抖去了!”远传长川军轰轰大笑,摇旗挥杆地叫好。

    我冷笑,微微扬手,蔺翟云随即将一把弩弓送到我手中。那是昔日司空长卿亲手为我做的,今日我就用它让那厮闭上嘴巴。

    “嘭嘭嘭——”我连射五箭,那副将好本事,挥动马槊断去我四支弩箭,却还是被我最后一支射穿了头盔。

    他干愣愣地傻在那里,眼球子往上滑,箭还刺在他头上,再差一寸便可让他脑袋开花。我自然不是射偏了,是有意羞辱他。他意识到自己差点死在一个娘们手上,不知不觉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一滴冷汗不由自额头滑下,又羞又恼。

    我方将士见此,刚才被骂得憋屈的鸟气顿时舒畅开来,摇旗呐喊,直呼:“夫人万岁!”

    我站在城头上喊道:“尔这口灌屎尿臭不可闻的东西,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还不给我滚回去,叫你叫主帅前来,就说你姑奶奶我有话要问!”

    那副将脸成酱色,怒道:“你这泼妇姓谁名谁!”

    我看了司空长卿一眼,笑着喊回去:“听好了,姑奶奶我乃金陵司空氏楚悦容!”

    那副将惊愕稍许,忽闻后方大军传来鼓鸣召他回去,狠狠瞪了我一眼,便顶着头盔上的那支弩箭策马往回奔去。

    不消半刻,尘土再度飞扬,便见来人身穿寒雪银甲,驱策一匹天山白马,不急不缓徐徐而来,冷面似含寒霜,嘴角如噙刀笑,正是萧家统帅萧晚月。

    他已换了一口兵刃,不再是昔日的寒光剑,而是一把长柄弯月斩马刀,单手持于马侧,虽未开杀,杀意早已扑面而来。

    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几个前锋大将,以及三个儒衫军士,看来是在护主帅周全。

    我未曾多看他人一眼,只死死盯着萧晚月,冷声问道:“你为何食言而肥!”

    萧晚月策马立于城下仰面看我,眼中短暂的隐痛一闪而过,已不复昔日温柔,竟有一份恨意如剑光似的朝我射来。

    我心中一悸,便见他白袖一挥,执起斩马刀直指司空长卿,也不回我只言片语,仅对他道:“司空长卿,今日我要与你签下生死状,决战金陵城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若死,萧家绝不向你复仇,长川军必退兵五十里,三日后再攻金陵——若你败了,我要你司空氏成为历史尘埃,我要你司空长卿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眼里,现在只有三个字:恨!恨!恨!

    司空长卿看向萧晚月,隔着一段距离,两人眼神凛冽对峙一回,应道:“好!”

    众将大惊,跪地齐呼:“主公万万不可啊!”

    司空长卿望着多年来相依相伴的纹龙银枪,又看了看狼烟四起的战场,心中豪情顿起,纵声大笑:“我金陵儿郎,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岂能被长川萧氏所辱?今日且让我厮杀一场,让萧家的人看看我们的本事!”说罢跃下城头,一马当先,奔出金陵。

    鬃毛如烈焰的神驹,在风中猎猎飞舞的火色披风,以及那银色长枪,使得司空长卿气势如虹,仿佛战神一般令人心悸神摇。

    我几乎是屏着呼吸看着司空长卿冲入战场的,那如同烈火燎原的气魄,纵横捭阖的声望,让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心生凛然壮志。

    这一刻,仿佛整个战场都因他而燃烧膨胀,金陵军也因他备受鼓舞,四下军士一个个变得勇猛豪情,摇旗呐喊。

    我与周逸、蔺翟云随后也下了城头,奔出金陵,两军隔着战场遥遥对峙。

    蔺云盖自长川大军中缓缓走出,一手负背,一手持拿生死状,临风站在战场中间。蔺翟云亦从金陵军中走出,与他迎面对立。

    叔侄彼此相顾,竟一时无言。

    蔺云盖仰面唏嘘:“没想我们竟真要同宗相杀,苍天捉弄啊!”

    蔺翟云平声道:“你我各事其主,各尽其职,叔叔不必记挂情分,便如昔日所言,该怎么做便怎么做。”

    蔺云盖点头,眼中不复无奈,只有坚决,衣袖一拂,将生死状扔于蔺翟云。蔺翟云展开一看,确认内容无误,朝蔺云盖点了点头。蔺云盖摆手,便有两位军士搬来木桌置于战场最中央,桌上设有文墨,蔺翟云将生死状平摊木桌之上。

    萧晚月和司空长卿上前,挥斥方遒,各自签上姓名,笔杆随后掷于地上,两道清脆的断裂声,见证了生死契约。

    蔺云盖道:“生死状已签!胜负在人,生死在天!”

    众人退出战场,退至外围观望。

    我是最后一个退出战场的人,离开前一直站在司空长卿背后。萧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