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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有恙_分节阅读_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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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四)

    乔谨言回到顾家时,夜已经深了。--顾柏林听到车子引擎的声音,从房间窗户里探出头来,见他回来了,站在顾家的房子前咳嗽了几声。

    顾柏林有些不放心,出了房间,进了客厅,等了许久才见乔谨言进来,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冷漠。

    “大哥。”顾柏林站起身来,喊道,“你怎么才回来,吃过饭了吗?”

    乔谨言见是他,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爷爷睡了吗?”

    “还没有,在给小烨讲睡前故事。”顾柏林说道,他有些迟疑,问道,“我看你脸色不好,大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乔谨言摆了摆手,坐在沙发上,低低地说道:“柏林,你帮我倒一杯热水。”

    乔谨言从来只喝咖啡的,顾柏林突然之间意识到,大哥似乎很久都没有碰咖啡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车祸以后他回到顾家来就没有再碰过咖啡。

    顾柏林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见他脸色着实难看,坐在沙发上沉郁的模样,突然之间说道:“大哥,我给你煮杯咖啡吧。”

    “不用,我戒咖啡了。”乔谨言随意地说道。

    顾柏林目光闪过一丝的幽光,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他将水递给乔谨言,坐在他对面,有些坐立不安。

    大哥还记得他以前喝咖啡吗?那种融入骨髓的习惯怎么能说戒就戒掉了?

    “今天的画展怎么样?”顾柏林找话说道。

    “走马观花,徐枳壳一直想问有关姨母的事情。”乔谨言喝了热水,脸色比之前好看了几分,低低地说道,“过了这些年,人都入土了还来问什么。柏林,倘若他以后还要展出那幅,你告诉爷爷也不要阻拦,那画怎么也算是艺术,有些束缚的东西总归是要被打破的。”

    乔谨言说这话时很奇怪,顾柏林感觉有些怪异,但是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包含的信息量极大。

    “对了,母亲将谈家那个女孩接到顾家来了,大哥对她还有印象吗?”顾柏林说到谈溪,有些皱眉,如果让他选择,他宁可选择乔锁,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难道老糊涂了,可是她明明还年轻呐,怎么在乔家的事情上这样固执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就连爷爷都不再介意当年的事情了,乔家如今也算是凄惨。

    “谈溪的事情不用管了。”乔谨言淡淡地说道,老爷子从小烨的房间里出来,小烨应该是睡下了。

    乔谨言见状,连忙站起身来,顾柏林见他身子晃了一下有些紧张,乔谨言定了定才走过去,跟着老爷子说着话,进了书房。

    顾柏林见他一走,便有些不安地站起身来,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他觉得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大哥不对劲,母亲不对劲,爷爷也不对劲,整个家都不太对劲。

    顾柏林出了房间,走到外面,给乔锁打电话。

    拨了好几次,许久电话才通,乔锁的声音异常的嘶哑,仿佛大哭过一般。

    顾柏林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电话可能打的时机不太对。“乔锁,我觉得大哥有些不对劲,你们今天有见面吗?你是不是告诉了他一些过去的事情?”

    乔锁在电话里沉默了许久,隐约还听见哽咽的声音,她努力地控制情绪,有些艰难地说道:“顾柏林,你是个好弟弟,可是你不够聪明,有些事情我们都无能为力的。”

    顾柏林见她似乎情绪极差,声音放软了几分,低低地说道:“对不起,我换个时间找你吧。”

    “不要找我了,往后我们也会是陌生人。”乔锁沙哑地说道,那边传来东西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她声音哽咽,电话已经断了。

    顾柏林有些担心乔锁,看了看深浓的夜色,异常的烦躁,他怎么感觉全世界的人都不对劲了?大哥车祸后一切都变了,他不禁怀疑,自己跟着母亲一起隐瞒过去的事情是不是正确的。

    乔谨言跟着老爷子进了书房,扶着老爷子拄着拐杖坐下来,说道:“小烨大了,您不该怎么晚还不睡,给他讲故事,担心身体。”

    老爷子点头,叹息道:“人老了,时常会恐慌,有一天会不会睡在床上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总是抓住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跟孩子在一起,感受着他们旺盛的生命力,谨言,我看你脸色也不大好,车祸后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还是找个时间去医院复查一次吧。”

    “我没事,爷爷,可能最近有些累。”乔谨言五指微微收缩,说道,“今儿我去见了一位老学者,那位老学者提到了一个名词----妄想症,他说这是谨慎分裂的一种。”

    乔谨言说着这话时仔细地观察着老爷子的表情,老爷子纵然是心思如狐,但是这一刻也有一丝的不淡定,有些变色地问道:“谨言,你怎么说起了这个,我还以为你要问我过去的事情,我知晓你母亲说的那些你是半信半疑的。”

    老爷子脸色一变,乔谨言便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脸色越发地难看起来,他站起身来,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又咳了几声,许久,才看向这个从小就敬重的爷爷,他的目光太犀利雪亮,老爷子都有些恍惚,突然之间感觉自己这孙子似乎什么都知道了,顾家隐瞒了那些年的隐秘他似乎都知道了,这孩子从小就自闭不爱说话,可是却是比谁都聪明的,就是情路坎坷了一些,比谁都辛苦。

    “爷爷,这些年你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吗?你告诉我,当年姨母到底是怎么死的?”乔谨言看向老爷子,压低声音,身子有些颤抖地问道。

    老爷子见他问起了过去的事情,猛然见闭眼,似乎瞬间老了许多,声音都苍老起来。

    “谨言,有些事情是不能问的。”

    “不闻不问,然后看着她腐烂、遮掩、恶化下去,爷爷,顾家是名门望族,可那是过去的辉煌了,我们还要固守着过去的荣耀将自己逼死吗?伤口腐烂了就要挖去,治好了才能长久地活下去。”乔谨言一字一顿地逼迫着老爷子,说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几分,你应该知道我这些天一直有接触徐枳壳,当年的事情知晓了大半。”

    老爷子低低叹气,见事到如今再也瞒不住了,睁眼看着他,沉稳地说道:“没错,你姨母的事情是我这一辈子的痛,是我和你母亲造成的。当年她和徐枳壳相爱,怀了他的孩子,是我和你母亲从中作梗,说他被自己父亲毒打病死,你姨母为了孩子为了顾家的声誉这才嫁给了认识几个月的乔东南,开始了她悲剧的一生。”

    老爷子说时,老眼闪过一丝泪光,带着几分的悔恨来。

    “徐枳壳确实被他父亲毒打,带回了徐家,可是并没有死,纸包不住火的。”乔谨言说道。

    “我们不过是告诉了他小妍结婚生子的事情,他以为小妍移情别恋,一怒之下离家出走,这事也算是遮掩了过去,可是你姨母并没有如我们预想的那样得到幸福,那个孩子出生不过百日就夭折,你姨母大病不起。”老爷子擦着眼泪,继续说道,“这是孽啊,我们亏欠了乔家,所以你后来爱上----”

    老爷子的话突然断了,没有说下去。老爷子猛然想起乔谨言和乔锁的事情不能提。

    “姨母是怎么心脏病发的?”乔谨言切入要害,问道。

    “那是好几年以后了,徐枳壳在外流浪得到贵人的帮助开始施展自己的才华,并娶了一个法国女人,当时他和他妻子都是有些身份的,这事情便上了报纸,你姨母无意中发现了真相,便来质问我和你母亲,后来你母亲跟她发生争执,你姨母心脏病发,抢救无效。”老爷子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一把年纪擦着泪,说到,“是我害了你母亲和你姨母,是我害了他们。”

    乔谨言剧烈地深呼吸,他扶住老爷子的书桌,取出手帕递给老爷子,说道:“所以后来母亲无法接受这一切,偏执地认为是乔家害死了姨母,并且把那个夭折的孩子也算到了乔家的身上,让我多年前就过继到乔家去,只为了查一个不存在的真相?”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顾乔两家并无恩怨,但是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两家已经结怨已深。

    他的母亲患有严重的妄想症,这些年无法接受自己最爱的妹妹因自己而死,便将一切的都怪罪在乔家身上,而且偏执成狂,不可救药。

    可母亲的悲剧又是谁造成的?乔谨言扶住老爷子,低低地悲哀地问道:“爷爷,这些年了,难怪您从来都不愿意呆在帝都,而是住在偏僻的祖宅,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多年来的生活成为一个笑话,看着我痛苦挣扎,您终究是爱母亲的,为了圆她一个平静的美梦,牺牲了我。您看着我报复乔家时,看着我跟乔锁痛苦时,您以为不在帝都便能视若无睹吗?”

    乔谨言低低自嘲一笑,说道:“对了,您还有柏林,他是快乐成长的,因为这些年母亲将一切都加注到了我的身上。”

    老爷子紧紧地攥住他的手,干枯的手上隐隐透出黄色的经脉来,嘶哑地说道:“对不起,谨言,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怪你母亲,她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又失去了最爱的妹妹,受不得一点的刺激,要是不这样,也许我连你母亲都要失去了。”

    乔谨言见老爷子这般模样,有些难受,其实他早就猜想到了,他低低地说道:“我不怪你,爷爷,我也不怪母亲,只怪造化弄人,只怪这个封闭保守的家族戒律扼杀了母亲、姨母和我的幸福,对不起,爷爷,我要将它腐烂的东西都挖掉了,不管多痛也要去挖除。”

    “谨言,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老爷子浑身一震,有些哀求地说道。

    乔谨言摇了摇头,叹气,沉沉地说道:“爷爷,错了这些年了,不能再错了,让母亲去接受治疗吧,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病。”

    乔谨言不再看老爷子,转过身去,低低地说道:“您继续过您的日子,这些事情我来处理,还有不要告诉柏林,他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就永远都不要知道了。”

    老爷子哽咽着,没有再说话,乔谨言感觉身子异常的寒冷。他走向书房的门,拉开出去。

    “谨言,你都记起来了?你和那个小姑娘的事情,爷爷同意了。”老爷子颤抖地说道。

    乔谨言身子一震,低低自嘲一笑,透出几分的悲凉来,原来大家都是聪明人,只是再聪明有些事情也无法改变,比如命运。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她来了,你别慌(一)

    惊蛰之后,便是春分。||帝都下了一场雨,万物复苏,欣欣荣荣的样子。乔臻早上去上班,下班回来后听佣人的汇报,才得知乔锁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整整一天没有出来。

    他去敲门,喊了几声,许久门从里面被打开。

    乔锁光着脚,长发散落,只穿着简单的针织衫,她开了门,没有说话,屋子里有些凌乱,地上有酒瓶被打碎,乔臻见她是光着脚的,顿时有些心惊,一把拉住她,微怒地说道:“这一地的碎玻璃,你怎么光着脚走路。”

    乔锁见他动怒的模样,呵呵笑了两声,依旧不说话。

    乔臻见她这样子,有些心疼,低低地问道:“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乔锁摇头,说道:“三哥,没事的,我就是想喝酒了。”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眼底都是红血丝,也不知道夜里有没有睡觉,面容透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