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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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烨和太妃说完话,从怡清殿里一出来,便觉眼前一黑,若不是巴朗手快拉了他一把,就要一头栽在地上。全本小说吧

    好在林医正就在殿中,刚给太妃请完脉,方都没写完,就被拖来给夏侯烨诊脉。

    说是风寒入体,导至旧伤复发,需得好好静养。懒

    大伙把人送到偏殿,乱哄哄地闹了一阵,总算煎了药,喂他吃了,再服侍着他洗浴过,上床休息。

    恰在此时,绿柳过来传话,称舒沫被铺子的管事请去了千树庄,要在庄子里住上两日再回。

    “庄子里啥时候去都成,王爷身边不能没人伺候。“巴图大嗓门一嚷,张罗着派人:“去,把慧妃请回来。”

    巴图虽未明说,但那个意思,稍有脑子的都听得出来。

    婆子们粗手粗脚,自然没资格伺候。

    丫头们倒是手巧,他却不想便宜那些想借机飞上枝头的丫头们,给慧妃添堵。

    所以,宁肯让慧妃自己受累。

    傅嬷嬷淡淡地道:“慧妃有了身子,哪还照顾得了王爷?过了病就更麻烦!倒不如让祝姨娘伺候。”

    “这……”巴图一脸为难,却没了反对的理由。

    傅嬷嬷不再看她,转而吩咐玉儿:“去归燕阁把祝姨娘请来。”

    祝姨娘在雪地里跪的时间不长,被丫环送回房里,喂了碗姜汤,泡了个热水澡,刚恢复了点精神,翠墨就来了请。虫

    祝姨娘自是喜不自禁,立刻就跟了过来。

    夏侯烨歇在偏殿,静萍病在厢房,一殿里倒有两个病人,满院子的丫头婆子都是脚不点头,忙得象只陀螺。

    宛儿便带了一堆宫女过来侍候,太妃时时差人到两边探问情况,一时间祝姨娘倒有些插不上手,只能坐在一旁干瞪眼。全本小说吧

    好容易挨到夜里,丫头婆子们都走了,心想着总算可以跟他单独相处。

    不料,宛儿抱了铺被,推门而入,不声不响地打了个地铺。

    祝姨娘只得息了心思,老老实实在榻上歇下。

    心里盘算着,静萍这一病似乎有些沉重。

    依她的脾气和对王爷的深情,若是知道王爷病了,只要有一口气在,爬也会爬过来看一眼,哪会放心把人交给别人侍候?

    第二日,夏侯烨醒来,坚持要搬回承运殿,亏得太妃发了一顿脾气,这才勉强又住下。

    只是他歇不住,索性便让巴图把公文全送到偏殿来,倒把这里当成了书房,处理起公务来。

    太妃说了他一顿,他只当耳边风。

    不过,他一醒,身边侍候的人便减少了一半,祝姨娘于是有了机会亲伺汤水。

    舒沫庄里的事象是有些复杂,打发了个伙计跑了趟腿,只说要再住二天。

    看得出来,夏侯烨微有失望,不过他向来喜怒不形于颜色,人前并未表现出来。

    对祝姨娘也不再是冷冰冰,拒之千里,偶尔两人的眼神对上,倒象是有些歉疚的意思。

    只是夜里,宛儿依旧要跟进来值夜,不错眼珠地盯着,就怕有半点差池。

    宛儿坚持了三晚,终是有些支持不住,加上夏侯烨的身体一日好似一日,她便有些松懈,竟睡死了过去。

    夏侯烨半夜里醒来要水喝,宛儿竟没听到,祝姨娘忙爬起来服侍。

    夏侯烨没有立刻喝水,却忽地抬眸望着她:“辛苦了~”

    那一瞬间,祝姨娘几疑出现幻觉。全本小说吧

    她怔怔地抬头,看着眼前那个俊朗挺拔,性格阴鸷,心机深沉似海的男子。

    这个承载了她少女时代全部美好幻想的男人;生命中最初也是最后的一个男人;这个曾与她耳鬓厮磨,给过她无数欢喜和悸动的男人;这个跟她一起生活了十二年,却始终未将她放在心上的男人;这个她一度以为,永远无心无情的冷漠的男人……

    他,竟然在跟她说“辛苦”?

    他,凭什么?

    他怎么可能知道她的辛酸和痛苦!

    她将最绚烂美丽的青春都给了他,却换不回他一个温情的怀抱!

    夏侯烨却没再看她,低了头喝茶。

    “王爷~”祝姨娘心一悸,手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嗯?”夏侯烨抬眸,静静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祝姨娘目光一闪,移开视线。

    夏侯烨没再说话,就着她的手,将一杯茶一饮而尽:“睡吧~”

    祝姨娘机械地将空杯搁回茶盘,走到窗边,伸手将不知何时半开的一扇窗合拢,咕哝:“北风真大,窗都吹开了~”

    一片白影从袖中飘然跌落,被风雪无声无息地卷走。

    祝姨娘回到榻上,脱鞋上榻,躺回温暖的被窝。

    静夜里,衣料跟丝被磨擦,发出悉悉簌簌的碎响。

    夏侯烨翻身向里,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冷凝如刀锋……

    一夜北风肆虐,到天明时,终于停了。

    宛儿睁开眼时,赫然发现,眼前站着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

    夏侯烨穿戴整齐,正负着手立在窗前欣赏园中雪景,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了。

    “王,王爷!“宛儿一跃而起,面红耳赤地把地上的铺盖卷起来,一脚将它踢到墙角。

    听到动静,夏侯烨慢慢转过头:“醒了?收拾东西,今儿起搬回承运殿去住……“

    “是~”宛儿低了头,拉开门唤人送热水进来,服侍他洗漱。

    祝姨娘侍候太妃和夏侯烨用早点,这时便听到外面脚步匆忙,翠缕推门进来,说是圣旨到。

    “请公公到偏厅用茶,本王随后就到。”夏侯烨眸中闪过一丝厉色,随即平静吩咐。

    他不急不慌地洗了手,净了面,这才去见那传旨的公公。

    原来,那日皇上与他见面后,病情本已趋于平缓,不料昨夜突然恶化,天刚亮便派了人传旨,宣睿王和太妃进宫。

    “本宫也要去么?”太妃心中一凛:这一日终于来了。

    “母妃自然是该去的。”夏侯烨看她一眼,淡淡地道。

    传旨太监不停催促,只差没有直说:皇上时间不多,再迟恐见不到最后一面。

    夏侯烨母子二人心照不宣,各自换了朝服,急急坐了暖轿进宫。

    到达养心殿,一眼就看到康亲王,左都御史顾大人,左相邵启文等几个老臣站在廊下,满脸哀色。

    再往里走,发现各宫妃嫔们也来了大半,按着品秩高低,整整齐齐地跪在殿前,个个俯首低头,静静地等候传唤,全无平日半点的娇纵和喧闹。

    皇帝若是驾崩,最先倒霉的就是她们,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肯有半步行差踏错,给别人捉到把柄,到时送去皇陵守陵都是轻的,闹得不好就得给皇帝殉葬!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跪在前排衣饰华贵的陈皇后,她虽低眉垂目,眼中一片哀色,然若细细分辩,似还隐隐藏着几丝火焰,似潜藏的兽,随时要扑出来噬人……

    夏侯烨和太妃一走进来,引得各宫妃嫔纷纷侧目,碍着宫规和今日凝重的气氛,却也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

    太妃神情自若,步履平稳地跟着传旨太监,步入了养心殿。

    “皇上有旨,宣薛太妃,睿王觐见~”从殿内出来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身穿四品朝服,神色略略焦灼,正是太医院院正,郑即墨。

    厚重的宫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关闭,将一干好奇,惊讶,愤怒,妒忌,猜测……等目光全都关在身后。

    “郑大人,皇上龙体如何?”夏侯烨落后一步,与郑即墨并肩。

    郑即墨微微摇头,脸上满是悲戚:“王爷要有准备,皇上,怕是不行了……“

    走在前面的太妃微微一怔,步伐稍稍一顿。

    “父皇,七皇叔来看你来了~“在殿内侍候的夏侯玺,一眼瞧见来人,遂俯了身子,在皇上耳边低语。

    太妃定了定心神,抬腿迈过门坎,款款进了寝殿。

    扑面而来的浓郁的碳火气息中夹着几许隐隐的龙涎香。

    曾几何时,这是她最熟悉的幽香……

    而在她身前数步之遥,是一张巨大的雕工华美的龙床。

    重重帷幕之后,静静地躺着一个垂暮的老人,身上盖着一幅明黄绣着五爪金龙的缎被。

    他枯干的身子,似承受不了丝被的重量,被压成薄薄的一片。

    脸色,却不是上次夏侯烨见到时的枯黄,反常地覆了一层红润的光泽,愈发地生出一种不祥之兆……

    ps:大家不必着急,约摸就是这两天结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