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草船借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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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向训军苦战,奈何兵力有限,前期凭勇气穿进敌阵,很快就冲杀不动。一部分骑兵在阵中寻找薄弱空隙来回驰击,更多的人被辽军缠住混战,大部有战力的人马脱不开身。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向训大喊道:“史彦就在前面,谁去解围?” 郭绍等一边跟上骑兵一边步行作战,位置较低,看不到史彦。但循着向训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大团辽兵骑兵非常密集,密集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马兵部队需要机动,度稍快就容易相互碰撞,所以通常马与马之间间隙比较大;但前方那一团辽兵骑兵挤在一起,团团围着中间,人马在那里基本放弃了机动,因为那么密,马群根本跑不起来。 当是时,向训身边一员武将率部冲上去,全部只有几十骑,这已经是向训能机动抽调的大部骑兵。那武将身先士卒,率先冲上去,欲挤开辽兵停止不动的马兵;但刚刚靠近就有几支长矛刺上来,那武将没长三头六臂,招架不住立刻被刺落下马,然后被乱刀剁得惨不忍睹。 后继另一个周军骑士尾随武将而至,见前面的人砍得不成人形一片血腥,大骇之下勒马调转方向。不料还是被一刀刺中腹部,又被奔走的战马带着横向一冲,扎进腹部的长刀立刻又撕到了伤口。“啊!”那骑士的惨叫非常瘆人,从马上摔落后,不能马上死掉,躺在地上张嘴哭喊。 他捂着腹部的手立刻变成暗红,一截肠子流了出来,场面十分可怖。 后面的周军骑兵冲到辽军阵前拼杀几下,又策马运动回来,来回冲杀完全无力破围。 这边的杨彪观望一阵,回头对郭绍说道:“咱们去冲开口子,让向将军的马兵及时增援!” 郭绍伸颈观望,只见张建雄还在向训的身边。这张建雄着实算得上一员猛将,之前第一次为史彦解围,一击就解,若不凶猛难以做到……因为辽军骑兵已经够厉害了,这场恶战,几乎是郭绍从军以来遇到的最强悍承受力最强的古代军队。 “稍安勿躁,等张建雄先上。”郭绍道。 向训此次不计代价不顾性命参战,战术目标就是解救史彦;现在被围的史彦近在眼前,他不可能不倾尽全力做最后努力! 果然如郭绍所料,一会儿之后向训便强令道:“张建雄,你即刻冲破前方辽阵,若是不成,提头来见!” “得令!”张建雄即招呼身边仅有的马兵调转方向扑来。此时向训身边已是兵力单薄,此刻如果有一小股辽军劲旅能突入向训部中心,主将必馅险地! 张建雄跃马大呼:“大限已至,不成功、则成仁!全力出击!” 悲壮而激昂的吼声让张建雄此刻的形象变得十分耀眼,众军勇气倍增,军心集聚在他的身上,顿时气势勇冠三军! 张建雄以最精锐的少量精兵作为锋芒,自己居中身先士卒,策马便冲,身后只剩二三十骑紧随其后。辽人骑兵密集排布,长矛当前如林以拒;张建雄前锋第一波先以高冲锋靠近,近至阵前战马本能地减,但前段冲锋太快根本止不住,一骑千斤重的人马径直撞将进去。 只听得一声长喝,乱军之中“哐”地一声巨响,不知是张建雄的斩马刀砍在了什么东西上面,渐渐黯淡的光线中清晰地看到火星闪亮。其充满力量的暴响,一时间叫郭绍想到了石匠几十斤铁锤砸在石头上的大力……据说石匠吼得最凶,就是防止太大的震动造成内伤;如此想来,但凡近战猛将出招前都喜欢大喝一声,可能也是防震。 前方人仰马翻,叮叮哐哐打作一团,辽军骑阵松动散架,马兵在周围胡乱乱跑。 郭绍见状,大喝一声:“该咱们上了!” 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下令,杨彪便提起刀大步而上,郭绍等急忙操|起兵器跟进,护住其侧翼。杨彪勇力前驱,铁鞋沉重地踏在地面上,一步一溅尘土,就像火车头一般在冒烟似的。 这团辽骑没有机动,和步兵差不多,只是比步兵坐得高,阵列已被张建雄冲乱,左右不能相顾。杨彪冲上去就大开杀戒,见人就杀,刀兵撞在铁甲上的巨响震得人耳朵嗡嗡直鸣。 一个辽兵被劈下马来,刚刚翻身欲起,立刻迎来了后续跟进的步兵乱捅,没来得及招架就浑身被捅得到处冒血,惨叫不已。大伙儿盯住侧翼靠近的另一个骑兵又一拥而上,那辽骑侧身挥刀劈打刺来的长矛,但瞬间便被刺了好几枪,连人带马鲜血乱彪。 杨彪杀红了眼,冲杀奋不顾身。郭绍大呼罗猛子以盾锤护其侧翼,自己也见机行事,专门掩护。有一个猛将冲锋,如同尖刀,郭绍便无须拼命,况且他对长枪、斩马刀等长兵器都不擅长。 郭绍同杨彪从高平打到晋阳,数度拿性命恶战,配合已经非常默契……杨彪打头阵,以暴力和威势压住场面。而郭绍的长处是善于洞察形势,在杨彪最危险的时候,他总是能及时出手,常常是慢一步都要坏事的情况;他这种能耐大概是长期不断练习弓箭修来的,因为弓箭要射的准需要善于观察,特别对于活动之物,不仅要观察它的动向、还要猜测领悟它的动机。 没一会儿,郭绍便随杨彪率先突入重围。抬眼一看,只见里面一圈尸体,有辽兵的也有周兵的,还有许多马尸,有一处地方都堆积起来了几乎成了一道简陋工事,地上一片血泊。郭绍认为自己走错地方,误入了屠宰场! 史彦和几十个浑身是伤的人在里面死战,马全没了,被辽兵团团围死。在辽兵暴打暴射之下,片刻之间又见史彦左右倒下多人,形势已是到了存亡关头。辽人可能已经知道这家伙是史彦了,简直是不计代价要弄|死他……第一猛将的亲兵,真不是那么好做的,眼见他们真是太惨了! 最奇特的还是史彦本人,这家伙长得最高最扎眼,浑身都插满了箭羽,特别是背上,看上去和刺猬没有两样。更奇的是,这厮居然还没死!辽兵弓马娴熟,但射了他这么多箭,竟然没杀掉……可见像郭绍射张元徽那种精准箭法,世上鲜有;或许这玩意不仅要苦练,还需要天分资质。 这里的辽军没有“绍哥儿”,史彦才能站在那里。 郭绍真的打娘胎起没见过被射成这样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史彦在演草船借箭!不是为了借箭,他怎么会中那么多? “史前锋!”郭绍喊了一声。 史彦回头看了他一眼,终于认出是周兵友军。片刻后张建雄也撕开了辽阵,率骑兵冲进来了。 重围一解,史彦也不傻,赶紧提着剑向这边跑,半路背上又多了几箭。那些亲兵能跑得没多少了,大多伤得就靠一口气吊着,史彦一走便阵列动摇,辽骑蜂拥而上快分割,后面惨叫四起。 一行人汇合一路,返身逃窜,辽骑追击,又遇到向训亲率骑兵接应,情况稍缓。 这时郭绍才现,向训各部已从周围收缩集中,兵力战损近半,如此一来活动空间就更小了。回头望去,南面又得到了辽军的增援,向训前来解围的兵力也全都陷入了一个大包围圈。 增援的辽军预备队甚至将正面作战的史彦部主力的右翼打得混乱一片,史彦部几欲全线崩溃。如此糟糕的战局下,他们没一哄而散可能是觉得史彦还没死,又寄希望于增援部队。 幸好没一会儿天就全黑了,满天星星却没有月亮,前面交战的军队还没机会照火把,光线极暗。郭绍等找到座骑,跟着向训的兵马趁乱冲杀,大伙儿好不容易才凭借尚存的精骑冲出辽阵。向训全部骑兵将近四百骑现在已折损大半。而史彦部主力因右翼被击溃后,全线后逃,被辽军冲杀,乱作一团。 乱兵一起向南逃窜,很快就遇到了在后面列阵的步兵。光线暗淡,视线不清,败退的骑兵汹涌乱跑把步营给冲开了,那帮步兵先躲避自己人的马兵,很快便一哄而散,撒腿就跑。 步骑在黑夜中乱奔,溃不成军。今天一天的时间,周军的史彦部加上向训部,一天内就损失四千多人,其中死伤不知其数。 唯一还好的,不管怎样向训的战术目标已经达到了,总算把剩下半条命的史彦给救了出来。 众人一路无话,郭绍也半句话也不想说,全身感觉已经虚脱了,要不是因为后面可能有追兵拼着一口气,现在他就想在路边躺下。 就在这时,刺猬史彦忽然回头问道:“你叫啥名字?” “郭绍。”他不想多说一个字,包括自己属于哪一军。但是想一想他还是说道:“虽然是咱们率先冲破包围,但史前锋该感激的人是张建雄将军。” 张建雄也在不远处,听罢“哼”了一声。
天色渐暗。向训军苦战,奈何兵力有限,前期凭勇气穿进敌阵,很快就冲杀不动。一部分骑兵在阵中寻找薄弱空隙来回驰击,更多的人被辽军缠住混战,大部有战力的人马脱不开身。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向训大喊道:“史彦就在前面,谁去解围?” 郭绍等一边跟上骑兵一边步行作战,位置较低,看不到史彦。但循着向训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大团辽兵骑兵非常密集,密集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马兵部队需要机动,度稍快就容易相互碰撞,所以通常马与马之间间隙比较大;但前方那一团辽兵骑兵挤在一起,团团围着中间,人马在那里基本放弃了机动,因为那么密,马群根本跑不起来。 当是时,向训身边一员武将率部冲上去,全部只有几十骑,这已经是向训能机动抽调的大部骑兵。那武将身先士卒,率先冲上去,欲挤开辽兵停止不动的马兵;但刚刚靠近就有几支长矛刺上来,那武将没长三头六臂,招架不住立刻被刺落下马,然后被乱刀剁得惨不忍睹。 后继另一个周军骑士尾随武将而至,见前面的人砍得不成人形一片血腥,大骇之下勒马调转方向。不料还是被一刀刺中腹部,又被奔走的战马带着横向一冲,扎进腹部的长刀立刻又撕到了伤口。“啊!”那骑士的惨叫非常瘆人,从马上摔落后,不能马上死掉,躺在地上张嘴哭喊。 他捂着腹部的手立刻变成暗红,一截肠子流了出来,场面十分可怖。 后面的周军骑兵冲到辽军阵前拼杀几下,又策马运动回来,来回冲杀完全无力破围。 这边的杨彪观望一阵,回头对郭绍说道:“咱们去冲开口子,让向将军的马兵及时增援!” 郭绍伸颈观望,只见张建雄还在向训的身边。这张建雄着实算得上一员猛将,之前第一次为史彦解围,一击就解,若不凶猛难以做到……因为辽军骑兵已经够厉害了,这场恶战,几乎是郭绍从军以来遇到的最强悍承受力最强的古代军队。 “稍安勿躁,等张建雄先上。”郭绍道。 向训此次不计代价不顾性命参战,战术目标就是解救史彦;现在被围的史彦近在眼前,他不可能不倾尽全力做最后努力! 果然如郭绍所料,一会儿之后向训便强令道:“张建雄,你即刻冲破前方辽阵,若是不成,提头来见!” “得令!”张建雄即招呼身边仅有的马兵调转方向扑来。此时向训身边已是兵力单薄,此刻如果有一小股辽军劲旅能突入向训部中心,主将必馅险地! 张建雄跃马大呼:“大限已至,不成功、则成仁!全力出击!” 悲壮而激昂的吼声让张建雄此刻的形象变得十分耀眼,众军勇气倍增,军心集聚在他的身上,顿时气势勇冠三军! 张建雄以最精锐的少量精兵作为锋芒,自己居中身先士卒,策马便冲,身后只剩二三十骑紧随其后。辽人骑兵密集排布,长矛当前如林以拒;张建雄前锋第一波先以高冲锋靠近,近至阵前战马本能地减,但前段冲锋太快根本止不住,一骑千斤重的人马径直撞将进去。 只听得一声长喝,乱军之中“哐”地一声巨响,不知是张建雄的斩马刀砍在了什么东西上面,渐渐黯淡的光线中清晰地看到火星闪亮。其充满力量的暴响,一时间叫郭绍想到了石匠几十斤铁锤砸在石头上的大力……据说石匠吼得最凶,就是防止太大的震动造成内伤;如此想来,但凡近战猛将出招前都喜欢大喝一声,可能也是防震。 前方人仰马翻,叮叮哐哐打作一团,辽军骑阵松动散架,马兵在周围胡乱乱跑。 郭绍见状,大喝一声:“该咱们上了!” 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下令,杨彪便提起刀大步而上,郭绍等急忙操|起兵器跟进,护住其侧翼。杨彪勇力前驱,铁鞋沉重地踏在地面上,一步一溅尘土,就像火车头一般在冒烟似的。 这团辽骑没有机动,和步兵差不多,只是比步兵坐得高,阵列已被张建雄冲乱,左右不能相顾。杨彪冲上去就大开杀戒,见人就杀,刀兵撞在铁甲上的巨响震得人耳朵嗡嗡直鸣。 一个辽兵被劈下马来,刚刚翻身欲起,立刻迎来了后续跟进的步兵乱捅,没来得及招架就浑身被捅得到处冒血,惨叫不已。大伙儿盯住侧翼靠近的另一个骑兵又一拥而上,那辽骑侧身挥刀劈打刺来的长矛,但瞬间便被刺了好几枪,连人带马鲜血乱彪。 杨彪杀红了眼,冲杀奋不顾身。郭绍大呼罗猛子以盾锤护其侧翼,自己也见机行事,专门掩护。有一个猛将冲锋,如同尖刀,郭绍便无须拼命,况且他对长枪、斩马刀等长兵器都不擅长。 郭绍同杨彪从高平打到晋阳,数度拿性命恶战,配合已经非常默契……杨彪打头阵,以暴力和威势压住场面。而郭绍的长处是善于洞察形势,在杨彪最危险的时候,他总是能及时出手,常常是慢一步都要坏事的情况;他这种能耐大概是长期不断练习弓箭修来的,因为弓箭要射的准需要善于观察,特别对于活动之物,不仅要观察它的动向、还要猜测领悟它的动机。 没一会儿,郭绍便随杨彪率先突入重围。抬眼一看,只见里面一圈尸体,有辽兵的也有周兵的,还有许多马尸,有一处地方都堆积起来了几乎成了一道简陋工事,地上一片血泊。郭绍认为自己走错地方,误入了屠宰场! 史彦和几十个浑身是伤的人在里面死战,马全没了,被辽兵团团围死。在辽兵暴打暴射之下,片刻之间又见史彦左右倒下多人,形势已是到了存亡关头。辽人可能已经知道这家伙是史彦了,简直是不计代价要弄|死他……第一猛将的亲兵,真不是那么好做的,眼见他们真是太惨了! 最奇特的还是史彦本人,这家伙长得最高最扎眼,浑身都插满了箭羽,特别是背上,看上去和刺猬没有两样。更奇的是,这厮居然还没死!辽兵弓马娴熟,但射了他这么多箭,竟然没杀掉……可见像郭绍射张元徽那种精准箭法,世上鲜有;或许这玩意不仅要苦练,还需要天分资质。 这里的辽军没有“绍哥儿”,史彦才能站在那里。 郭绍真的打娘胎起没见过被射成这样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史彦在演草船借箭!不是为了借箭,他怎么会中那么多? “史前锋!”郭绍喊了一声。 史彦回头看了他一眼,终于认出是周兵友军。片刻后张建雄也撕开了辽阵,率骑兵冲进来了。 重围一解,史彦也不傻,赶紧提着剑向这边跑,半路背上又多了几箭。那些亲兵能跑得没多少了,大多伤得就靠一口气吊着,史彦一走便阵列动摇,辽骑蜂拥而上快分割,后面惨叫四起。 一行人汇合一路,返身逃窜,辽骑追击,又遇到向训亲率骑兵接应,情况稍缓。 这时郭绍才现,向训各部已从周围收缩集中,兵力战损近半,如此一来活动空间就更小了。回头望去,南面又得到了辽军的增援,向训前来解围的兵力也全都陷入了一个大包围圈。 增援的辽军预备队甚至将正面作战的史彦部主力的右翼打得混乱一片,史彦部几欲全线崩溃。如此糟糕的战局下,他们没一哄而散可能是觉得史彦还没死,又寄希望于增援部队。 幸好没一会儿天就全黑了,满天星星却没有月亮,前面交战的军队还没机会照火把,光线极暗。郭绍等找到座骑,跟着向训的兵马趁乱冲杀,大伙儿好不容易才凭借尚存的精骑冲出辽阵。向训全部骑兵将近四百骑现在已折损大半。而史彦部主力因右翼被击溃后,全线后逃,被辽军冲杀,乱作一团。 乱兵一起向南逃窜,很快就遇到了在后面列阵的步兵。光线暗淡,视线不清,败退的骑兵汹涌乱跑把步营给冲开了,那帮步兵先躲避自己人的马兵,很快便一哄而散,撒腿就跑。 步骑在黑夜中乱奔,溃不成军。今天一天的时间,周军的史彦部加上向训部,一天内就损失四千多人,其中死伤不知其数。 唯一还好的,不管怎样向训的战术目标已经达到了,总算把剩下半条命的史彦给救了出来。 众人一路无话,郭绍也半句话也不想说,全身感觉已经虚脱了,要不是因为后面可能有追兵拼着一口气,现在他就想在路边躺下。 就在这时,刺猬史彦忽然回头问道:“你叫啥名字?” “郭绍。”他不想多说一个字,包括自己属于哪一军。但是想一想他还是说道:“虽然是咱们率先冲破包围,但史前锋该感激的人是张建雄将军。” 张建雄也在不远处,听罢“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