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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吴三桂借清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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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派意见相持不下,兵部尚书史可法的意见就成了决定姓的要素,可这位残明第一重臣的表现却非常令人不解,在这个风尖浪口,正是他发挥作用、一锤定音的时候,可他居然顾左右而言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件事一拖就是十几天,直到凤阳总督马士英带兵赶到南京。

    凤阳虽然只是南直隶的一个府,可这个府的地位非同小可,因为凤阳是大明的中都,更是朱明的祖坟所在,所以在品级上,凤阳总督马士英并不比浙直总督孙传庭低,两人同是大明朝的封疆大吏。

    而且,马士英和孙传庭一样手握重兵,孙传庭手下有王朴这员悍将,马士英手下也有高杰、刘良佐两员悍将,这两员悍将原本是流贼,因不容于闯贼才投了官军,先在杨嗣昌麾下效力,杨嗣昌畏罪自杀后就成了马士英的部下。

    而且,马士英已经暗中与山东总兵刘泽清达成了协定,组成了专门针对孙孙庭、王朴军事集团的江北军事集团!

    在马士英带兵进京之前,刘泽清已经挥师南下占据了淮安府,刘泽清这畜生其实是害怕流贼的兵锋,所以主动放弃了山东全省,挥师南下的时候还纵兵在山东境内大肆抢劫、杀戮,简直禽兽不如。

    此外,马士英还令刘良佐留守凤阳,让高杰点据了扬州,与江南的孙、王集团形成了隔江对峙的军事态势。

    在国泰民安的时候,大明朝的武将就是朝廷蓄养的一条条狼狗,就算是一个七品知县见了各镇总兵也可以肆意辱骂,可这会国难当头、兵荒马乱的,武将的地位立刻就窜到了云颠之上,变成文官要仰他们鼻息了。

    马士英一到南京,史可法立刻暗中约见了他。

    史可法其实是赞成立即拥立新君的,但他拖到今天还不表态这是有原因的,因为手握重兵的浙直总督孙传庭支持户部尚书高弘图,坚决主张迎接太子来南京继位,史可法担心要是他表明了态度,会引发高弘图、孙传庭一派的兵谏!

    现在马士英到了南京,史可法急于探清他的口风,假如马士英支持拥立新君,那史可法就表态支持吕大器,假如马士英的立场和孙传庭一样,那史可法为了维护南京的稳定,就只好支持高弘图了。

    高弘图和吕大器之争,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冠冕堂皇,只是政见不同,其实骨子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是明末党争的延续,高弘图是齐党人,而吕大器则是东林党人,史可法虽然不是东林党人,可他是倾向于东林党的。

    齐党和东林党的恩怨要追溯于万历年间。

    万历四十一年,浙党领袖方从哲入阁拜相,齐党领袖亓诗教是方从哲的门生,师生俩从此成为朝野炙手可热的人物,一直到万历四十八年,齐党、浙党始终把持着朝政。

    万历帝死后发生了明宫三大案,被齐党、浙党打压多年的东林党趁机反击,终于扳倒对手成为权倾朝野的“执政党”。

    不过东林党的好曰子并不长,借助天启帝的支持,权阉魏忠贤很快崛起。

    天启四年,魏忠贤把方从哲的老乡冯佺推上了相位,天启五年,冯佺把亓诗教召回朝中,出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借助阉党的支持,齐党复辟成功,而东林党人则遭到了阉党的惨烈迫害,高攀龙、左光斗、杨涟等一大批东林党人先后遭受不幸。

    客观的说,当时的东林党人是有风骨的,他们和齐党相争,和阉党相争虽然抱有政治目的,可他们敢舍命相争,为了和阉党抗争,高攀龙等人不惜赔上自己的生命,很有些“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精神”,这一点是值得后人敬仰的。

    不过可惜的是,此后的东林党人却是一拨不如一拨。

    崇祯帝即位,阉党覆灭,齐党沦为阉党余孽惨遭打压,东林党人再次咸鱼翻身,重新成了执政党,此后崇祯帝表现出了对党争的痛恨,不再偏听偏信任何党派,齐、楚、浙、东林各党轮流执政,朝中的明争暗斗始终没有停过。

    朝中的党争最终给大明朝带来了灭顶之灾。

    特别要提一下的是,明军之所以会在萨尔浒战败,完全是党争造成的,因为当时的内阁首辅是浙党领袖方从哲,出于维护浙党利益的考虑,方从哲任用了浙党将领杨镐!而杨镐早就在此前的朝鲜战场上证明自己是个“逃跑将军“,结果就是萨尔浒败了,建奴成气候了。

    假如当初不是方从哲执政,能换熊廷弼或者孙承宗等人统兵,历史很可能会重写。

    所以说,高弘图和吕大器的政争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且,随着浙直总督孙传庭、凤阳总督马士英的卷入,这场政争将变得更加的错综复杂,因以和以前的党争相比,这次党争随时都有可能导致江南、江北两大军事集团的大规模火并,这对原本就已经实力大损的残明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更要命的是,都到了这节骨眼上,还没有王朴的消息!

    太子和两位王子也是生死未卜,孙传庭急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要是王朴能在这个时候护送太子前来南京,一切就会变得顺理成章,可假如王朴不能及时护送太子前来南京,一旦新皇上位,以后的事情就难说了,政治斗争历来肮脏,谁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

    ■■■

    南京官场暗潮汹涌、逆流激荡,燕京局势也同样错综复杂,朴朔迷离。

    因为轰轰烈烈的“追脏助饷”运动,此时的燕京城内已经是人人自危,流贼设在城里城外的大营已经人满为患,几乎所有的勋戚贵胄和六品以上官员,全部被投进了大牢,京营提督吴襄也没能幸免。

    这一来事情就复杂了,因为吴襄的儿子就是宁远总兵吴三桂。

    早在流贼进京之前,崇祯帝就曾下诏,晋封吴三桂为平西伯,同时严令吴三桂放弃宁远,率领关宁铁骑进京勤王,吴三桂接到圣旨之后,就开始组织关外的辽西军民往关内撤退,可吴三桂才刚刚走到山海关,燕京陷落、崇祯帝上吊身亡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又有探马传回消息,闯贼李自成已经派谴大将李过、李岩统兵三万往山海关进发。

    紧接着闯贼的招降使者也赶到了,还带来了四万两白银和吴三桂父亲吴襄的一封亲笔信,吴三桂仔细甄别了那封信,可以肯定就是吴襄的手笔,此时的吴三桂正面临着有生以来最坚难的一次抉择,因为建奴奴酋多尔衮也派人来到了山海关!

    摆在吴三桂面前的路有三条。

    第一条路是率领大军继续西进,把流贼赶出燕京,然后从乱军中找到太子并把太子扶上帝位,这样一来,吴三桂就会成为大明朝的中兴之臣,就会名垂青史,这条路是吴三桂最希望走的,但同时也是最不可能的。

    因为当前的情势很清楚,以山海关一隅之地是不可能持久的,以区区五万关宁军也是没办法和近百万的流贼大军相抗衡的。

    第二条路是和建奴合作,引领建奴的八旗大军进关,凭借建奴的军队击败流贼,把流贼赶出燕京,这条路是吴三桂最不愿意走的,尽管他的胞兄吴三凤,舅舅祖大寿,恩师洪承畴都已经投降了建奴,可吴三桂却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步他们的后尘。

    而且吴三桂还有另外一层顾虑,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引建奴大军进关容易,可到时候再要想把他们请出关外就没那么容易了,假如建奴进关之后就赖在燕京不走了,吴三桂就会落下千年骂名,成为遗臭万年的大汉歼!

    第三条就是投降流贼,继续当大顺朝的山海关总兵,早在流贼进京之前,姜镶和唐通就已经投降了流贼,姜镶摇身一变从大明朝的大同总兵成了大顺朝的大同总兵,唐通也从大明的密云总兵成了大顺的密云总兵。

    所以,吴三桂对于投降流贼并没有多少顾虑,而且京师的绝大多数文官武将也已经投降了大顺,大明为大顺所替似乎是板上钉钉了,吴三桂如果为了故明战死固然可以落个忠臣的美名,可就算投降了大顺,也不会落下汉歼的骂名。

    权衡再三,吴三桂最终决定投降大顺。

    五天之后,李过、李岩率领三万大军赶到山海关,吴三桂把山海关的防备交接给了李过和李岩,然后率领五万关宁大军向燕京进发。

    然而,大军才刚到榆关,一位不速之客就来到了吴三桂军中,历史由此逆转!

    这位不速之客不是别人,就是吴襄府上的老家丁,这位老家丁给吴三桂带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他的老父亲吴襄已经被流贼抓起来了,而且京师的所有勋戚贵胄以及六品以上的官员全都被流贼抓了起来,各人按品级高低不等,只有缴纳足额的黄金白银之后才能重获自由,还美其名曰追脏助饷。

    更让吴三桂心惊胆颤的是,内阁首辅周延儒,内阁次辅陈演、魏照乘,成国公朱纯臣、国丈周奎等人已经全部被流贼迫害致死,头一个献门投降的朱纯臣更是被流贼的夹棍夹裂了脑袋,脑浆流了一地,死得非常之惨。

    吴襄也已经被流贼折磨得奄奄一息,还让家丁亲口传话给吴三桂,让吴三桂为他报仇!

    吴三桂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他可以置胞兄、舅舅、恩师的劝降于不顾,当然也不会为了老父亲的一句话就热血上脑、兴兵报仇,他连夜召来了把兄弟王廷臣和马科商议对策,三个人商量来商量去,都觉得去燕京必死无疑。

    闯贼既然已经收拾了吴襄,就不可能再留下吴三桂!

    这就把吴三桂逼上了绝路,他除了和建奴合作已经别无选择了,不过此时的吴三桂并没有想过要当建奴的走狗,他只是想借建奴的兵来赶走流贼,恢复大明江山而已,只是吴三桂没有想到,建奴一旦进了关,将来的事情就不是他说了算了。

    吴三桂连夜杀了个回马枪,立足未稳的李过、李岩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大败而逃。

    夺回山海关之后,吴三桂立即派人前往锦州与祖大寿联络,祖大寿接到吴三桂书信之后,不敢怠慢,连夜派人把吴三桂的书信转送到了盛京。

    第二天早晨,吴三桂的书信就呈送到了建奴摄政王多尔衮的案前。

    此时的多尔衮不仅扳倒了济尔哈朗,还贬黜了岳托,已经成了大权独揽的叔父摄政王。

    多尔衮当机立断,紧急召集了盛京的全部八旗军队,连同汉军八旗、朝鲜八旗和蒙古八旗昼夜急进,向山海关进发,多尔衮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现在机会从天而降,他岂有轻易放过之理?

    ■■■

    燕京,武英殿。

    李自成正召集牛金星、李双喜、田见秀、刘宗敏等文武大臣议事,这十几天来,刘宗敏负责的“追脏助饷”运动成果显著,已经从燕京城内的勋戚贵胄和六品以上官员身上敲出了近千万两纹银!

    尝到甜头的刘宗敏私自扩大了“追脏助饷”的规模,把燕京城内的商人和富户都纳入到“追脏助饷”运动的对象里来,按照刘宗敏的保守估计,从燕京城的这些商人、富户身上至少还能再敲出千万两以上的纹银。

    流贼始终是流贼,永远也成不了官军。

    对勋戚贵胄和京中官员敲骨吸髓也就罢了,又把矛头对准普通百姓就很不应该了,这么一来,流贼是把所有人都给得罪了,不但勋戚贵胄和京中官员恨流贼入骨,连燕京城内的老百姓也对流贼恨得咬牙切齿。

    流贼的倒行逆施终于酿成了恶果!

    一名流贼头目跌跌撞撞地奔进了武英殿,喘息道:“大……大王,不……不好了。”

    “怎么了?”李自成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流贼头目道:“刚刚李过将军派快马送来急报,吴三桂降了又反了,李过、李岩两位将军猝不及防被杀得大败,三万大军折损过半,已经退守昌平!李岩将军说,吴三桂很可能会投降建奴,请大王速发大军征讨!”

    “什么!?”李自成闻言拍案而起,勃然大怒道,“吴三桂这个反复小人又反了?真是岂有此理,来人!”

    早有亲信上前应道:“在。”

    李自成暴怒道:“马上把吴襄那老匹夫从大牢里提出来,押赴大营祭旗!”

    “是!”

    两名亲信领命而去。

    李自成又道:“喜子、田见秀!”

    李双喜,田见秀踏前一步,抱拳应道:“在。”

    李自成喝道:“马上点齐十万大军,随老子去攻打山海关!”

    “是。”

    李双喜、田见秀轰然应诺。

    此时李自成麾下的总兵力已经按近百万,不过这其中有将近一半是刚刚投降不久的大明官军,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像姜镶的大同军,唐通的密云兵都被李自成留在了原地,攻下燕京之后,李自成又分兵攻打保定各府,又派了一支偏师去攻打山东,这时候留在燕京的军队已经只剩二十万人。

    不过这二十万人中有十万是李自成的嫡系,是流贼中的精锐。

    ■■■

    朝阳门关厢,流贼大营。

    这十几天来,王朴他们就一直被关在一间大牢房里,虽然流贼的看管不是很严,可要想逃脱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不过流贼却好像是把他们给忘了一样,十几天来居然连问都没有再问过一声。

    事实上,这十多天来流贼正忙于拷问燕京城内的那些勋戚官员,哪里顾得上王朴他们这群看起来就没有多少油水的“小门小户”?

    这天早上,王朴正躺在草堆上打盹呢,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从牢房外缓步走过,王朴急扭头一看,乖乖,竟然是黄得功!

    迎上王朴惊讶的眼神,黄得功挤了挤眼睛,借着经过王朴跟前的机会手一张就把一个小纸团弹到了王朴面前,王朴看看左右的弟兄们都还在睡觉,牢房外也没有别的流贼,就赶紧把那小纸团捡了起来。

    黄得功、施琅他们自从混入流贼之后,每天就是抓人、审人,却始终没机会见到王朴,今天也是巧了,因为吴三桂降了又反了,李自成大怒之下点起十万流贼嫡系攻打山海关去了,这一来,刚刚投降不久的十万官军就派上了用场。

    黄得功、施琅他们混迹的降军正好负责接收朝阳门关厢大营,在苦等了十几天后,黄得功终于在大牢里见到了王朴。

    王朴转了个身面对着墙臂,借着身躯的掩护悄悄展开手心的那团小纸,纸上面只写了廖廖数语,意思是说黄得功他们已经混进了流贼中间,正想办法救王朴他们出去,让王朴安心等待、不要着急。

    不过,没等黄得功他们动手,又出现了一场小小的意外。

    当天下午,有一批六品以下的京官被转到了朝阳门大营,关进了王朴他们的牢房,这批京官大概有二十多人,不是都察院的御史言官就是翰林院的编修检讨,都察院和翰林院都是清水衙门,从他们身上也实在挤不出多少油水,所以被打发到朝阳门关厢来了。

    其中有个翰林院的检讨眼尖,一进牢房就从人堆里认出了太子朱慈烺,本能地就要叩头见礼,但刚刚跪下一半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赶紧又直起身来,警觉地看了看牢房外的流贼,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到了草堆上。

    王朴暗暗心惊,心想要是这家伙是个软骨头,把太子关在牢里的消息泄露给流贼那麻烦就大了,当下把张和尚叫到眼前轻轻耳语了几句,张和尚会意,当下就摆出凶神恶煞般的嘴脸,大步走到了那群御史言官和翰林面前。

    “你们几个都给老子听好了。”张和尚伸手一划牢房中间,大声道,“这里为界,谁也不许过界,要不然,老子就拧断你们的脖子!”

    那二十几个小京官看了看张和尚小山般魁梧的身体,再看看他凶神恶煞般的神情,一个个顿时噤若寒蝉,要换了平时,他们岂会把张和尚这样一个莽汉放在眼里?可这会他们成了流贼的阶下囚,俗话说褪毛的凤凰不如鸡,他们也就只好忍气吞声了。

    只有刚才那翰林院的检讨不屑地瞪了张和尚一眼,从鼻孔里闷哼了一声。

    张和尚眸子里有莫名的杀机一掠而逝,故意找碴道:“你,给老子站起来!”

    ……

    (未完待续)